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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对这个名字自然不会陌生。

这可是当初被赫连容当做是朋友带过来的人,虽然男人说他们还算不上朋友,可既然能够被赫连容带到跟前来,他们的关系也算亲厚。

……只不过,素和手中,早早有了这令牌。

是赫连容一早就猜到,他有可能会出来乱逛?

有了这令牌,他们在百丈楼几乎畅通无阻,百丈楼的管事也跟着跑前跑后,为他介绍楼内的情况。

这百丈楼占地面积极广,从外面看还没有这种感觉,进到里面来,越走却越觉得幽深。刚才在外头见到的车马不少,然而在这里面却很安静,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就交错掩映在那些深绿色的阴影之下。

弯弯曲曲折折的回廊,偶尔能看到迎面走来的年轻公子哥,又或者有那带着娇笑声的贵女。这里似乎并不限制男女,布置得又很是雅致,再加上这种僻静之感,怨不得会有这么多客人。

“贵客更喜热闹,还是喜欢幽静些,咱们这儿都可以为您提供……”

跟在身边的管事刚说没两句,这幽静的气氛就突然被打破了。

就在他们刚拐过弯的时候,在对面不远处的回廊上,正有两拨人正在激烈的争吵。

这百丈楼内的建筑应该是用了隔音的材质,所以才能给人一种雅致幽静的感觉,然而就算再怎么僻静,到底还是户外空旷之所。若是有人故意大声喧哗,那是怎么都拦不住的。

管事皱了皱眉,惊蛰跟着看了过去,就发觉远处正在争吵的两拨人里头,居然还有认识的人。

左边正是昨天在鹿苑撞上的陈少康,而右边则是一个红衣女子。在他们各自的身后还跟着不少人,都是少男少女。

管事一看清楚那个红衣少女的模样,这脸色就苦涩起来。

这不是敬王府上的小郡主吗?

这位的脾气从来都不好,会在这种地方闹出这样的事,想来也不是第一次。

“陈少康!”

小郡主看起来已经气得火冒三丈,连声音都收不住声量,手里攥着的鞭子,恨不得把对面的人狠狠抽上一鞭。

“你整日跟在沉心香的屁股后面,难不成真如京城传闻中的那样,你看上她了,想要与她成亲?”

陈少康的脸色很不好看:“郡主慎言,我与她只是朋友之交。”

就算今时今日,女子的限制不如前朝那么多,可大抵也是看重声名的,可不能任由郡主这么胡言乱语。

陈少康的背后站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看起来明艳大方。

“郡主这张漂亮的小嘴怎么吐不出象牙呢?我和陈少康是什么关系,又关你什么事?哦……难道说郡主喜欢咱们少康啊?”她笑眯眯看向对面的红衣少女,眼里满是促狭,“要是这样,就早些说,我们这些人也不会在这碍事呢。”

她一说这话,身后的人,就跟着轻笑。

这三言两语可真是利索,叫那红衣少女脸色都变了。她身后伺候的人急急向前,拦在边上,就生怕她一鞭子抽出去。

虽然郡主身份高贵,可这里的人哪个不是权贵子弟?要是真在这地方闯出祸来,到时候他们全都得挨罚。

再者说了,这百丈楼的背景也不容小觑,能在京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不动如山这么多年,还没听说有人在这闹事过呢。

红衣郡主忍了又忍,几乎把自己憋出气来。

她脾气本来就不好,自从上次在鹿苑冲撞了皇帝之后,家里人对她非常拘束,再不像从前那么纵容。

好不容易寻了个空能够出门,谁曾想,却在这百丈楼里撞见了陈少康一行人,在他身边,还跟着沉心香以及常秀香这两人。

这两个人本来就跟郡主不对付,而今看到陈少康居然跟她们玩到一起去了,郡主说起话来也越发不客气。

只不过论嘴上的功夫,她到底比不过沉心香,在这百丈楼里面又不能动手,红衣郡主气得牙狠狠的,也只能丢下这些人往外走。

这正好就迎面撞上了惊蛰一行人。

这狭路相逢,自然该有人让开,惊蛰示意身边的人,往边上退了退。

郡主不以为然。

别人给她让路,本来就是理所应当。只是路过时,余光不经意间往边上看了一眼,不过一瞬,郡主如遭雷劈。

她的脸色煞白,就仿佛一盆冷水从她的头上浇灌下来,手指哆嗦着抬起指着对面的那个人。

“你,你……”

被她指着的人,正是惊蛰的随从之一。

惊蛰记得这个人,之前有一次出宫去鹿苑,那个驾驶马车的车夫也是他。

名字应该是十六。

郡主身后的婢女抢先一步,拦在郡主和十六的面前,厉声说道:“哪来不知礼法的野蛮人,见到郡主在前,还不跪下磕头?”

郡主却突然尖叫着打断她,手指用力抓在侍女的胳膊上,指甲都几乎陷到肉里去。

“不,我们,我们走……”

一贯嚣张跋扈的郡主,何尝有过这么惊恐的时候,她这过大的变化,引起了几个侍女的怀疑。

几人面面相觑,似有惊恐。却因为郡主的推搡,不敢逗留。

这变故,自然引起了刚才与她争吵之人的侧目。

有好几个人顺着声音看了过来,原本陈少康的脸色还非常平静,然而他看清楚与郡主发生争吵那一行人是谁,他的脸色也跟着变了一变。

那个被郡主婢女责骂的人,不就是上次砍了郡主爱马的御前车夫?那一天血淋满地的画面,他迄今都难以忘记。

那个男人绝对不止是车夫这么简单,他出手那么利索,肯定是练过的,说不定就是皇帝身边那批暗卫,或者又是哪个身手高强的御前侍卫。

而且……那不是还有岑文经吗!

他怎么也在这?

而且看样子,那侍卫是岑文经的人?

如今看到这个人跟在岑文经的身边,陈少康心里这个念头越发笃定。

……或许上一次鹿苑之行,岑文经也在里头。

陈少康赶过来时,郡主正催促着自己人赶忙离开,那匆匆的背影,仿佛是落荒而逃。

……真是一场闹剧。

惊蛰无奈扶额,他原本是想出来走一走,看看这京城外头而今是什么模样,上一次有些走马观花,根本就没看多少。只是没想到这闹腾起来,就算再是僻静的地方都难免逃不开。

“岑大哥,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陈少康咽了咽喉咙,故意不去看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若是多看几眼,怕就是要想起那天他杀马时的凶狠。

“只是听别人说这百丈楼非常有趣,慕名而来罢了。”惊蛰含笑道,“是我打扰了你们。”他看着陈少康身后跟过来的那一群少男少女,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他倒是不怎么介意和陈少康来往,昨日的接触也甚是有趣,可要是乌泱泱这么一大群人,惊蛰就想溜了。

“岑大哥,你且等等我。”

也不知道陈少康是看出他心里所想,还是他自己也觉得烦闷,他拦在那些人和惊蛰的中间与他们说上几句,似乎是想打发他们离开。

不经意间,惊蛰留意到,那里头的两个姑娘正频频地看向他,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不多时,陈少康仿佛顺利脱身,这才长舒一口气,朝着他走了过来。

“今日原本是想来这讨个清静,却没想到闹出这么些事儿来,真是让岑大哥看笑话了。”

惊蛰摇了摇头:“你若想要清静,与我一起走,不觉得麻烦吗?”

陈少康笑着说道:“你既然是第一次来,自然要带你好好见识一番,怎么能丢下岑大哥不管?”他的确是一个非常热情外向的人,比起那管事,他介绍起来就多了几分趣味。

陈少康约莫是这百丈楼的常客,对这里的地方如数家珍,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几乎是信手拈来。

在他的推荐下,惊蛰听过曲,吃过茶,还抿了口甜酒,甚至还坐了游舫。

在这百丈楼之内,居然还有这么一处场所。看着那水波荡漾,清澈见底的湖面,惊蛰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这一次能够上来,还是托了岑大哥的福,之前有几次过来,却是总碰不上机会。”陈少康站在他的身边,笑盈盈说着。

惊蛰挑眉:“这游舫难道是什么稀罕物?”

陈少康:“若要说多稀罕,自是不能够的,但这百丈楼之内,就只有这么一艘游舫。”

物以稀为贵,就算在外头,他们花上一点钱两也能够坐上游舫,可外头的,跟这百丈楼里的游舫可不同。能在最热闹的时候抢下这游舫位置的人,这分量岂是外面能比的?

惊蛰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岑大哥,你上次说有空再去鹿苑,那是什么时候有空?”陈少康眼巴巴地说道,“您难道不觉得乌啼独自一匹马在那很可怜,很无聊吗?”

惊蛰失笑:“我看可怜无聊的,不是乌啼,是你吧。”

陈少康嘿嘿一笑:“是我也好,是乌蹄也罢,只要是好马,总得拉出来遛遛。”

惊蛰:“我的骑术并不怎么好,这些时候也是该练练,往后一段日子,应该会常去。”

就算先生没有说,惊蛰自己也是有这打算的。

除了练习骑术之外,他也打算学一学强身健体的武术,就算他现在的岁数,想要学习练武已经太迟了,可好歹会点拳脚功夫,总比不会的好。

这毕竟还只是初春,站在甲板上还是太冷,吹了会风后,两个人退到了舱室内。

舱室内可比外头要暖和得多,一桌菜肴早已经备好,方才惊蛰喝了一口,觉得不错的甜酒也放在边上。

在这百丈楼内,若是有什么爱好都会迅速被伺候的人记下来,然后悉心照料着。

“我不能喝。”

陈少康把刚温好的酒提起来,正要给惊蛰倒酒,就看他摇了摇头。

“我的酒量并不怎么好,刚才那一口已经足够尝尝味道,若是再喝,可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陈少康有些惊讶,刚才那一口,就真是只有一口,若是这就不能喝了,那惊蛰的酒量,可真是不好。

舱室之内,只有他们两个,伺候的人都在外间。

陈少康那两个书童正跟惊蛰带来的人,在外头对坐着,他们那边也摆着一桌菜,不比他们丰盛,却也色香味俱全。

惊蛰:“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这话一出,把陈少康吓了一跳,他原本在给自己倒酒,手指微微一顿,就倒多撒了出来。

他有些手忙脚乱的,想要摸出手帕去擦,就见惊蛰慢吞吞,从怀里取出素白帕子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