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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惊春怔怔地看着逐步走来的太子,“臣……想起来了。”

怎么想不起来?

当年的小太子就是用着这样平静的疯狂,逼得莫惊春不得不直接和熊瞎子对上搏命。

他踉跄站了起来。

也不知道尾巴是不是还有着维持平衡的作用,在被捏肿了后,莫惊春总觉得动作起来不是很干脆。

站稳了后,他霍然欠身,叉手行了大礼。

一时间,满室寂静。

公冶启停下步伐,与他只在一步之遥。

他扬眉看着莫惊春这与先前别无二致的动作,神色莫测,“夫子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莫惊春:“……谢过殿下的回护。”

公冶启幽黑浓郁的眸子里,乍然而逝一点清明。

即使心中怨怼愤懑犹在,莫惊春却还是强压着情绪一字一顿地说道:“尽管臣不满于殿下这份注目,可若非殿下,臣怕是早就死了。”

太子这份“关切”令人惶恐,更是充满诡谲淫靡。

……可是。

——精怪告诫过他,他的身边曾经有人盯梢。

在太子多次与他接触后,那种紧迫盯人的威慑才悄然散去。

除了永宁帝,还能有谁呢?

永宁帝对太子爱护有加,若不是太子频频流露出对他的兴趣,或许此刻莫惊春就不能安然无恙地站在此处。

便是再恨再不愿,以莫惊春的本性,都不能在戳破太子的隐秘后,立刻做出过激的反应。

即便他因为方才的兔尾一事,藏在衣服下的皮肉无不抗拒着太子。

他畏惧那种疯狂。

公冶启蓦地盯着莫惊春,如同在看着什么奇诡的存在,少顷,他放声大笑,觉得莫惊春亦庄亦谐,着实妙不可言。

在该恐惧畏缩时,他偏偏奋起反抗,毫不退缩。

以为他当怨毒愤懑时,却又严肃正经,怪得离奇。

可赞叹他英勇无畏,敢于短兵相接,他却不期然露出畏怯惶恐。

全然符合他的预料,亦是全盘脱离了他的猜想。如此有趣,却只一命在,如是杀了,岂不惜哉!

公冶启眼底的猩红张狂逐渐压下,沉浮幽暗的清明再度浮出水面,一瞬间那种扭曲的偏执就蛰伏下来。

莫惊春一顿,他并未起身,满室的压抑却散,莫名有种逃出生天的怪异。

一只大手扶住莫惊春。

他蓦然受惊,差点没挥开太子的手,却强行忍下。

公冶启:“夫子受惊了。”

莫惊春被拉了起来,迷惑地看着太子,却从他的眼底再找不到方才那张狂外露的血腥暴虐。

像是一下子从狂暴的凶兽披上人皮,重新变回正常的模样,太子解下自己的外衫,随手搭在莫惊春的肩上,正好有意无意盖住了他朝服的破损凌乱。

“刘昊。”

公冶启扬声叫人,莫惊春想躲开,被他强行拉住手腕。

只能尴尬立在原地,面对着鱼贯而入的宫人。

刘昊为首的宫人并没有对劝学殿的受损有任何表情,反而轻手轻脚地将摔倒的百宝阁,书架,破碎玉瓶等等收拾起来,又有人端来热水与手帕,奉上伤药。还有的捧来两套干净衣服,像是早就备下。

莫惊春木然地站在原地。

两人交缠的手腕遮盖在衣袖下看不分明,可亲近的站位却透着古怪。

可无人敢朝着他们瞥上一眼,直到刘昊带人将殿内复原,又速速离开后,整一个鸦雀无声。

直到此刻,太子方松开手,任由着莫惊春如同兔子般逃开。

怨不得是兔尾。

真像兔子。

公冶启面无表情地想到。

他将手背在身后,莫名有点怀念起兔尾的触感。

那确实是无上的享受。

他古怪磨牙,留在原地,“夫子先去偏殿换下衣裳,而后……”他的视线在莫惊春身上打转了一圈,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咱们再谈。”

温和。

又森冷。

莫惊春:“……”夭寿,还要再谈?

今日一面,他怕是短了十年命。

劝学殿外。

刘昊僵直地立在殿外,尽管不该,可他却不自觉去捕捉殿内的声音。

莫惊春……居然还活着!

刘昊面无表情,实则在进出间已然掀起轩然大波,他本以为……都快要为莫太傅哀悼了,结果他居然好端端地站在殿内,近在太子周围!

虽然该是受了些伤,可是活着,不比什么都强?

刘昊在春夏的暖风里硬生生打了个冷颤,不自觉回想起太子第一次初露端倪的模样。

他仍然记得那时候的惶恐与畏惧。

年少刘昊连滚带爬地进殿,却只看到小太子浑身是血,笑嘻嘻地将血手印敲在张哲的脸上,“你不是说,想要与孤玩吗?”

底下躺着好些个人,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张哲吓得失禁,直接昏迷了过去。

刘昊咽了咽口水。

昏迷好啊,至少昏迷过去,就不知道自己真的一脚踏进阎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