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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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长乐宫一事后,莫惊春就不再如之前那么默默无闻。
刘昊心里惊奇他能将发疯的帝王拖走,柳存剑更是在私下同他感叹过当时的千钧一发。柳存剑不是不晓得公冶启在那时候杀了大皇子会惹来多少非议,只是面对那时太子凌厉冰寒的阴鸷杀意,他难以迈出那么一步。
莫惊春:“公公不必劳神,我在这等等便是。”
皇帝被太后叫走,却独留下刘昊在这里等候,多少也是看重的意思,莫惊春心里明白,只是有些莫名的惶恐。
生怕陛下再说些什么。
从那次诡异的揉兔尾后,莫惊春就没再私下与公冶启见过面,偶尔几次近距离接触,他隐隐看出来皇帝眼底下的黑痕,怕是熬得狠了些。
但与此同时,他也得到登基任务完成的提示。
【任务目标:辅佐公冶启继位】
【已完成】
【完成评价:超额完成】
【奖励:下次惩罚力度减半】
这个奖励说不上好,也称不上坏。
一想到还有可能再出现惩罚,莫惊春就心力交瘁,毕竟兔尾还在呢。
这兔尾现在还有一半满足感可长,实在是慢得惊人。
刘昊请莫惊春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话,“听说太傅现在还未有子嗣,什么时候再结姻可得同奴婢说一声,奴婢给您送些贺礼。”
莫惊春苦笑了声,“劳公公记挂,短时间内怕是不得。”
刘昊颔首:“也是,毕竟……”
先帝刚去世,虽然不许民间为其服丧,也不必茹素戒色,允许继续婚嫁,可是……朝臣们是在新帝手下过活,总得看新帝的脸色行事。
新帝孺慕先皇,敬重有加,便更不能在这时候触霉头。
“若是夫子有合适的人选,倒是可以请旨。”
突如其来的话吓得殿内两人连忙望去,发觉新皇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正漫不经心地跨进来:“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漂亮些的,还是性情软柔的?”
刘昊识得眼色退了出去,莫惊春则起身行礼,“谢过陛下美意,不过臣是真的没有这个心思。”得了皇帝赐婚确实是个恩典,可紧接而来的事情可忒是麻烦,莫惊春是万万不愿招惹。
公冶启身上冕服并未换下,肃穆的朝服穿在他身上,显出帝王之色,不威自怒。他踱步进来,挑眉说道:“世人不正是追求传宗接代?”宽大袖袍微动,仿佛有着淡淡的血腥味。
莫惊春:“传宗接代已有臣兄,多臣一个不多,少臣一个不少。”
他也不是没有过机会。
惠娘曾怀有身孕,不过身体不适,为此还特地搬到郊外小院,就图个清新自在。莫惊春偶尔会去看她,不过临盆前,惠娘摔了一跤,最后生下一个死胎。
说是女孩。
惠娘从此大病,直到去世前,都常常落泪。
莫惊春想,大概他就是没有子嗣的命数,倒也不必强求。
公冶启让莫惊春坐下说话,自个儿却是在窗前踱步,“若是夫子家里有孩子,说不定还能指个娃娃亲。”
莫惊春抿唇,“陛下……”
“太子妃提前生下一个儿子,就在刚才。”
莫惊春微讶,怨不得方才有着血味,怕是陛下抱过孩子。
不过,太子妃?
尽管新皇一直都没有下诏书,但是原先他在东宫的那些妃嫔理所应当会成为他登基后的后宫,太子妃也应成为皇后。
就算只是个名头也好,为何会是太子妃?
公冶启像是知道莫惊春的困惑,古怪地笑道:“因为她知道寡人不会给。”
故不敢求。
莫惊春从帝王的笑容窥见一丝后宫阴私,立刻后悔这展开,不料皇帝像是找到了一个能说话的人一般,却是没停下来。
“她这回提前发动,是蔡姬动的手,太子妃人脉广,还未等太医到就派人把蔡姬弄去沉湖,说是不小心摔下去的。”
……莫惊春满是疑窦,这帝王家的后宫事竟是如此阴狠吗?
“夫子猜一猜,寡人是怎么知道蔡姬是被太子妃的人杀的?”公冶启的笑意愈发阴冷,让莫惊春头皮发麻。
莫惊春:“……是,另一位侍姬?”
公冶启朗声大笑,“说得不错,确实是刘姬。太子妃的人欲杀她不得,反被她逃了出来,最后求到了太后身上。”
这可实在是……
太子妃的出身不凡,比起朝中的高官,更是世家门阀之女。
焦氏。
焦氏入朝为官的人并不算多,但一直享有清誉,缘何太子妃会如此阴狠手段?
“因为撺掇蔡姬动手的人,便是刘姬。而刘姬,也没料到焦氏女会如此行事。”
莫惊春听着陛下话里的意思,犹豫片刻说道,“陛下似乎并不喜欢……”
他话未尽,意已达。
公冶启反倒是摇头,淡淡说道:“不管是太子妃焦氏,还是刘姬蔡姬,她们欲要如何,那都是她们自找的。将自身视作本钱,却无一敢在寡人面前卖弄。
“倒是太子妃比其余两个都要胆大些。”
到底是果断了些。
太子妃看得清楚,至少一年内,宫里不会进人。而她若能平安剩下皇嗣,再有她险些受害的缘由在前,就算她动手也不会受罚。
她给自己挣得了至少一年的时间,也给她腹中孩子挣得一年成长的机会。
幼儿最是无辜,也最是容易受害。
莫惊春无言,这些话无不是隐情,皇帝怎可随便吐露?他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劝了劝,只是比起从前的直白,他说得更加委婉一些。
公冶启笑道:“寡人说给夫子听,又不是给旁人。”
莫惊春:“……”就是说给他听才令人担忧!
他何德何能!
现在陛下的态度怎么这般古怪?
等到莫惊春出了门,他脑子里一堆皇家阴私。
公冶启就跟说笑话一般与他说了不少。
不仅是后宫的事情,连带前朝的王爷,有哪些喜好美色,有哪些家里一堆孩子,还有的喜欢玩弄木头,倒是个纯纯木匠王爷,还有谁谁图谋不轨,哪几个与朝中大臣相交过密……云云种种,听得莫惊春头都大了。
他新官上任,还得去宗正寺。
尔后,他便是宗正寺卿。
公冶启眼神幽深地看着莫惊春出去,又深吸了一口气。
没错。
莫惊春身上似乎有种淡淡的香味,若隐若现,难以捕捉。
只是轻轻一闻,却让人如同上了瘾般沉醉。
是那日在长乐宫偏殿嗅到的暗香。
…
莫惊春到宗正寺时,少卿、丞等一并簇拥上来。
几位的态度很是亲热,言辞温和,纷纷为他这位初来乍到的上官介绍。若不是堆积成山的各类卷宗,莫惊春还没这么头疼。
他才知道宗正寺上一个管事的早在先帝驾崩时也在任上去世,因着朝内大乱百官动荡,一直都是两个少卿在顶着,可是少卿毕竟不是宗正寺卿,有些动不得的大事还是得等到新官上任才能处理。
莫惊春心下捏了把汗,在桌前坐下捡起卷宗时,已经做足了扶额的准备,却是没想到打开一看,头一个报上来的事情,就甚是眼熟。
说的是虚怀王要给他的儿子请婚。
陛下刚与他嘲弄过,虚怀王底下一大把儿子,就是生不出个女儿。每每儿子成婚,朝中就要拨出款项呈仪出去赐婚,不过有的登记在册,有的却是不能够。
有些甚至徒有私生子的名头。
虚怀王也装傻充愣,管他们在不在名册上,每每都一并报上来。
莫惊春:“先把虚怀王一脉的名册寻出来,看看上头可有这位名讳的记载,若是有,再按章程报上去。不过也不着急,最近朝内有事,虚怀王怕是不会那么快举办婚事。”
莫说是办婚事,便是嫁娶等奏章在今年怕是都不会有了。
宗正寺少卿微讶,没想到新来的上官清楚内情,这倒是让他们原本三分火气去了不少。毕竟原本他们都以为上任去后,会由他们中一个顶替位置,万没想到新皇大手一点,直接点了个从未接触过的人来。
虽然莫惊春是太子太傅,可他毕竟常年在翰林院,那是个极清贵却又不知世事的地方,那里出来的官员早几年都得经些磨砺才能成事,不然便如空中楼阁,不切实际。
莫惊春也清楚自己的情况,并不多言,只是偶尔在一些事情提些建议,头一日倒是安稳度过。
待回了莫府,莫惊春整个人都泡在热水里松乏时,他才重新捡起今日对陛下召见的疑窦。
皇帝更像是没什么事找他去闲聊,却又有意无意地将宗室的内情当做笑话说与他听,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塞了一耳朵有的没的,这是……陛下的热心帮助?
莫惊春的脸色古怪起来。
若真是这般,那陛下的帮助可真是……非常实在。
莫惊春别扭地想。
譬如他虽然知道虚怀王,却不知道虚怀王的子嗣众多,也不晓得虚怀王竟是这般性格,再看到呈报的奏请时,便只会说按照旧例行事。
两位少卿是万万不会给上官顶事的,便只会按照以前的惯例直接奏请。
若是等事情都走完步骤,方才发现那是个私生子……就如同今日检查名册上并无此人名讳时的惊讶一般,那莫惊春必定要吃挂落。
但是……问题就在于,陛下为何要这般做?
莫惊春抓了把湿漉漉的长发,将它们都一并弄到身后去,难道是为了之前几次揉尾巴的谢礼?
他越想越是奇怪,默不作声从木桶爬了出来。
身后雪白毛团彻底打湿,露出小小的存在。兔尾其实并不大,就是蓬松柔软的毛发给了这种错觉,在吸饱了水分后,整颗球都没了球形,湿哒哒地往下滴水。
莫惊春先将头发擦了个半干,才慢吞吞擦尾巴。
尾巴被擦得东倒西歪,混没个正形。
他想到今日陛下所说的另一桩事情。
显然明日朝野便会知晓圣上有子的喜讯,但是紧接而来便是后宫两位侍姬病逝的消息。太后不会让知晓内情的刘姬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