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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始帝淡淡说道:“一切照着以往旧例便是。”

属国抵达后,大部分贺礼便直接交给礼部,礼单和东西也会转交给朝中保管,那些都是他们的颜面。只有一些极为珍贵,或是另有趣味的东西他们才会留着,直待当日亲自转交,方才能露一手,让陛下好记住一回。

这原本就是旧例,按着以往习惯办了就是。

可偏生有一桩麻烦事。

高利国送来了几位美人。

长得肤美漂亮,确实是美人。

但是吧,这就有了一个问题,从前按着旧例,这些献给皇帝的美人都是养在宫中一处专门的宫殿,过上一二月,使臣回去后,若皇帝有看上的另说,若是没有,就遣散出宫赐给各个大臣,或是摆在宫中做乐师舞娘。

礼部侍郎得了正始帝那句依着旧例,总算安心了。

回头就将那些美人先送进宫去。

这日大朝平平静静,除了一二件事显得严重,其他基本都在预料中。

散朝后,许首辅是走在最后边的。将将要出门时,他若有所思回头,正好看到陛下起身,朝着屏风后走去。

他收回视线时,顺带扫过今日莫惊春无人的位置,慢吞吞迈出一步,许伯衡看着外头凶猛的阳光,低叹着步了出去,若有所思。

直到正始帝上了御驾,柳存剑都不知道刘昊让他看的究竟是什么。

他只看得今日陛下在处理朝政的时候,一如往常,并无出格之处,仿佛昨日他所感受到的凶猛,只不过是错觉。

不过他没问,随着御驾回到了长乐宫,亲眼看见陛下从御驾里带出来一个人。

柳存剑:“???”

他满脸愕然。

帝王的动作很快,只来得及让柳存剑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就一并入了殿内。

柳存剑看向刘昊。

刘昊老神在在守在长乐宫外,并没有入内的打算。

这,刘昊本来就负责着帝王身边的事物,他这么做岂不奇怪?本来最应该在殿内的人是他,可他这个贴身伺候的人却居然在外头。

柳存剑仔细看了过去,才发现不仅是刘昊,就连其他贴身伺候的宫人也并没有踏入殿内,而是守在成了宫外。

“为什么莫惊春会在宫里!”柳存剑忍不住低喝。

他更应该问,为何莫惊春会答应在宫里。

这几年,正始帝与莫惊春的纠葛,他多少有所耳闻。若非莫惊春的坚持与抵抗,依着陛下的脾气,早就拆吞入腹了。

所以这等看到莫惊春坦然在宫内进出,甚至入住长乐宫的事情,更是前所未有。

“他在,陛下才能平静。”

刘昊大彻大悟地说道。

若是陛下没说,刘昊自然不敢将实情告知,只能让柳存剑自己观察。若他实在发觉不了,刘昊也无话可说。

毕竟现在知道陛下情况的,除了那些无孔不入的暗卫之外,就只有莫惊春,老太医,太后和刘昊。这两日老太医几乎日夜不眠,可若是从前十几二十年都算不出来的东西,难道能够在一二日内就又有他法了吗?

刘昊并不看好。

长乐宫内,又是另外一派景象。

莫惊春并没有像刘昊想的那般沉沦欲海,惨不忍睹,实际上除了不让莫惊春远离他的视线之外,正始帝并没有限制他的行动。

只是连上朝都要跟着一起去,实在让莫惊春有些难堪。

清晨时分,陛下却说得理所当然,“之前不也有过一次,子卿如今,又在抗拒什么?”

莫惊春说不出话。

这本来就是不尽相同的事情。

先前那一回可以说只是偶然之举,做不得数,可是瞧着陛下这两日的做派,估计这一番事情还会频繁发生。

正始帝笑眯眯说话,“若是子卿担心的话,我就让他们换了一架屏风,保准让人看不出后面有个人。”

莫惊春:“……”他难道担心的是这个吗!

他担心的是乱了朝纲。

这不会只有一日。

正始帝虽然还在笑,沉沉的目光却看着莫惊春,像是眼底只容得下他一人。看着非常温柔,极其特别,可莫惊春却能透过那些表层,看到他内里阴郁暴虐的本性。

如果莫惊春不答应,皇帝是真可能在这里与他较劲,到时辰过去。

这种事情向来就只看谁更在意。

正始帝都这样了,他还有可能在意吗?

莫惊春无奈答应了。

不过今日朝上也没什么能引起陛下发火的事情,所以皇帝也显得一切照旧,顺顺利利开完了大朝又回到了长乐宫里。太后那边担心正始帝的情况,早早就打发人来问,让陛下下朝了后,去太后宫里一趟。

正始帝便也去了。

直到宫内再无旁人踪迹,只有他一人时,莫惊春一直端着的模样才软了下来,一个踉跄靠在了屏风上。

陛下昨夜在过了子时后,不知道究竟又修改了什么常识,让莫惊春今日只要靠近皇帝身边,就总觉得哪里都奇怪。

那略略燥热的感觉有点像是从前还是兔尾发春时的模样。

他是靠着一身端方本性才死活压了下去,没有流露出半分。

偶尔陛下看过来的视线带着浓烈的趣味,便足以让他猜得出来,这位本性恶劣的帝王正一直细细观察着他。

莫惊春松了口气,去倒了杯凉茶来吃。

一口凉意吞入腹中,化解了那些难以排遣的感觉后,莫惊春才慢慢坐了下来。

现在这事情可不好办。

正始帝虽然纠缠莫惊春,只不过若他要出宫,也并非完全不肯。

他们还未谈到这些,只是依着莫惊春这一日一夜的观察,他觉得现在的陛下虽然更为肆意出格,可并非完全不能沟通。

他是听得进劝的,只要言之有物。

但是另一个问题就来了,现在陛下大概只能听得进去寥寥几个人的劝说。

一旦变成这样,事情就麻烦了。

朝廷之上为何有那么多官员,除了各处事务需要之外。也是因为有些事情不能独断专行。即便是再厉害的人物,都有出错的时候,尤其是在家国天下的大事上,更是需要群策群力。

陛下若是一昧独断专行,那未来只会有更多的麻烦。

然最头疼的是,陛下所行之道也并非不可行在,只是那条路更加残暴,狂烈带着浓郁扭曲的黑暗。

这才是为难。

若是一无是处,自然可以立刻驳斥回去。

可有些有理,便显得尴尬。

莫惊春又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疼。

他在心里跟精怪说话,“从前你却是没说过,陛下会变成这样。”

【这是由您所开创的】

莫惊春:“……”

精怪表示,它所能告知莫惊春的便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一些事情已经在宿主的改变下逐渐演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所以,精怪所说的那句话也没错。

莫惊春整个人脑袋磕在了桌子上,第一次如此不顾仪态,只想整个人瘫下去。他说的话陛下虽然会听,但他又不能跟个物件一样,栓在裤腰带上。

这两日好悬没发生什么事,只在柳存剑那一天发了一回癔症。

这大概也是陛下对柳存剑的看重吧。

柳存剑:“?”

他在外面大大打了个喷嚏。

等陛下从长乐宫回来之后,莫惊春就试探着跟正始帝提了出宫的事情。

正始帝幽幽地看着莫惊春,“子卿为何想着出宫?”

莫惊春一口气没上来,他为何想着出宫?

莫府在宫外,宗正寺也在宫外,他是男子,又怎么能时时刻刻呆在宫内?

莫惊春:“您是想要强留我在宫内?”

公冶启是不肯他称呼帝王陛下的,可是要让莫惊春称呼他的名字,却也实在困难。如今,莫惊春都竭力避免称呼的问题,单单“你和我”的指代,就勉强能糊弄过去。

公冶启自然清楚,不过他只是不喜莫惊春时时刻刻称呼陛下,像是隔绝了他们两人的身份,如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始帝走到莫惊春的身边,淡笑着说道:“强留却是不得,这样罢,子卿在宫中再留一日,等到我生辰那日,再入宫可好?”

他说话的语气倒是平静镇定,让人听不出来多少情绪。

莫惊春抿唇,勉强道了个好字。

其实正始帝的生辰,也就在半个多月后。

正始帝满意地笑了,于是拖着莫惊春去御书房批改奏章。

莫惊春心安。

至少陛下还是记得正事。

贤英殿内,今日轮值的阁老薛成略显古怪地看着手里的奏章,紧皱眉头。

陛下此举……是不是稍显狠厉了?

他看向另一本。

上书,咸河山外劫匪八十九人悉数捉拿归案,因着事态严重方才上达天听,本来当地官府已经按着规矩一一审过,几个首恶秋后问斩。

可是这判决在陛下案前转悠了一圈,发落下来,却变作了八十九人一同抄斩的罪责。

尽管这在律条上可依,劫匪也确实罪大恶极,但从前正始帝不会做得这么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