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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家父兄都被莫惊春的话震慑到,片刻后,莫飞河却是点了点头,苍老的声音透着几分赞同,“打蛇打七寸,多余的慈悲无用。”

莫广生惦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他忍不住说道:“所以陛下现在,还需要你放血入药吗?”

莫惊春抿唇,“只是偶尔,次数并不多。”

相较于谈起他和陛下的关系,莫惊春更愿意用这样伪装的假象来应付。

不过这也导致了莫广生时常莫名的忧心忡忡,生怕正始帝是因为这原因才会将莫惊春绑在他身侧。不过莫惊春在知道后,只是摸了摸兄长的脑袋,温柔劝他不擅长的话就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莫飞河虽然关切莫惊春的身体,但也不觉得以血入药有什么问题。

莫家能走到今日,确有前后两任皇帝的重视,再加上自身的拼搏努力,在未伤及莫家人时,莫家便是最忠君的那一小撮人。

在外书房的商议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莫家父子三人互相补充了一下彼此的消息,旋即便有了准备,若是清河王耐不住性子,怕是在最近便有消息。

这个年未必好过。

可提前知道防备,和爆发时再挨打,却是截然不同。

半月后,朝廷再收捷报,百越国土近半被攻下,如今只剩下残余百越皇室后人在苦苦抵抗,说不得来年,便有大将凯旋而归。

这无疑是好事一桩。

但还不到三日,清河王和广平王一齐举兵谋反,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接连攻下附近三座城池,朝廷震怒,点将派兵的速度迅猛如雷,户部和兵部像是从一开始就做足了准备一般,短短时日就已经筹备完成。

这一回,由莫广生亲自领兵。

宗亲反叛,将士出征。

这本该是理所应当之事,可是在外却流传着关于清河王的传闻,据说是世子之死与正始帝有关,老王爷唯一亲子去世,这才会在悲痛之下起兵,抵抗王军,势必要和朝廷反抗到底。

这样的传闻喧嚣至上,一时间在颍川,河阳,扶风,汴东等地广为流传。

那些地方都是世家门阀所在之处,读书气氛异常浓郁,而学堂生徒听闻这些,也不忌惮在街头巷尾提起朝事,更有的在大力抨击怀疑此举是不是清河王放出来的疑阵,也有的开始在思忖其中正始帝动手的可能。

但这其中最让人吃惊的,其实是广平王。

毕竟广平王真的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儒雅异常,怎么会突然跟着清河王一起起兵呢?

就在朝廷都瞩目这场战役的时候,初雪到了。

就在这一日,大理寺审判窦家窦何唯杀害族内婶娘,以及谋害亲子,谋夺窦原家财等事,被判刑了。

这事一出,整个京城都立刻将视线放在此事上。

即便世家的压力再重,薛青也没有变更过主意。

窦何唯被判刑,席和方身上的伤势也才刚刚养好。

这世道,就算是子告父是有缘由的,都需要罚杖三十,能熬下来,才能有诉说祸事的可能。这是从前的律法要求,即便是薛青,也只能默许。席和方是生生熬下来,方才能成为证人和原告。

可惜的是他亲母一事,实在时间太久,除了他的证词和仵作尸检的结果外,并没有其他的物证,无法肯定是窦何唯动手。毕竟虽然是死者说的话,却也有可能是在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诬告,最终还是不能为证。

但他作为窦原一案的人证,却是切切实实将窦何唯送进去了。

等他恢复的那天,莫惊春抵达的时候,窦原正好也在。这俩兄弟都是难兄难弟,如今站在一处,模样倒是有些相近。

莫惊春:“等你身体恢复后,翰林院那边还是照常上课。”他看着席和方说道,而后才看向窦原。

“你打算回窦家吗?”

窦原沉着脸色摇了摇头。

经此一事,窦家丑事被揭露出来,扶风窦氏上下恨席和方和窦原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欢迎他们回去?

尤其是窦原。

是他揭开了这一切。

窦原叹了口气,“若我回去,怕是窦家要捉我去执行家法,而后再将我逐出族谱,剥夺祖产罢。”这些都是必经之事。

莫惊春笑着说道:“也不是非得要回去,在这京中住下,等来年科举下场考试,也未必不行。”

窦原还未说话,席和方的眼睛就亮起来,“宗正卿说得不错,子川兄,您的学识远胜于我,下场考试即便一场不中,再等三年也不算为难。”

窦原只是没参加过春闱,但是从前的考试却也不是没试过,还是有功名在身的。

窦原笑了起来,“怎我还没考试,你便先将我贬了一顿?”

席和方嘿嘿笑道:“那可没有。”

见窦原的态度软化,不想之前那么阴郁,莫惊春这才告辞出来,门外马车上,墨痕和卫壹正在等着他。

等莫惊春进了马车,卫壹才凑过来说道:“郎君,窦何唯自杀了。”

莫惊春微顿,蹙眉说道:“……这时候才有这所谓烈性,又有何用?”

薛青怕是要气死。

果然,翌日薛青便上奏,训斥刑部侍郎恒广私自和囚犯见面,留下尖锐物品,以助犯人窦何唯自杀。

恒广面无表情地说道:“大理寺卿若是没有证据,怎能说是我留下的?”

薛青脸色铁青,望着恒广的眼神幽深,“您说得不错,虽然窦何唯是在您见过他之后,才突然从没有任何尖锐物品的囚牢内突然找到一把匕首突然自杀,所以臣乃是为了预防以后再次出现这样‘突然’的事情,方才有此请求。”

接连的几个突然,却是阴阳怪气得很。

正始帝漫不经心地说道:“日后除了主管的,其他人就勿要探访。人既死了便死了,往后,寡人不想再听到这样的事。”

帝王的态度虽然平静,却无人不敢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余下的便是关于清河叛军的事务。

朝廷每隔数日都会接到前线的消息,只是出乎众人预料的是,莫广生带去的队伍并不能一举将人歼灭,反而看起来斗得旗鼓相当,有来有回。

这让朝臣不由得怀疑清河叛军中是不是有能人异士?

倒是没人怀疑莫广生的能耐。

莫惊春只觉得这里头似乎有些不对,但一时间却捕捉不到,便暂时按下。那头,在罢朝后,刘昊并未立刻离开,而是沿着台阶下来,步到莫惊春身前,欠身说道:“宗正卿,陛下有请。”

莫惊春略略欠身回礼,便跟着刘昊一起离开。

林御史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莫惊春离开的背影,和恒广走到一处。

林御史:“你太过急躁了些。”

他是昨天才刚刚被陛下想起来,重新开释回到朝上,便在这日听到恒广做下的事情。其实这事也正常,世家间总有些彼此心知肚明的暗示。

如果不是薛青看得严,其实窦何唯早就在判定出现前就会死。

恒广冷冷地说道:“若是等他们转移,那就真的是任由他坐牢去了。陛下也真是任由着薛青在做事,生生驳斥了世家的颜面。”

哪个世家门阀里没点腌臜事,多数都是族规处理,谁成想会闹到朝中来?

那个叫窦原和席和方的小子……

林御史慢悠悠地说道:“如果没有陛下示意,你觉得薛青会这么大胆?怕是真正想要抹掉世家颜面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咱们的天子。”

恒广对林御史也没什么好印象,恒氏在京城出事,林家是第一个发现的人,结果前段时日,却又偏偏暴露出清河王有意图和颍川林氏联姻。

如果没有颍川林氏的默许,怎么会有这样的传闻爆出来?

尽管之后便销声匿迹,可这在恒广心里就是一根刺!

林御史看得出来恒广的心事,无奈地说道:“那都是本家的人在发癫,本官已经派人回去训斥了一顿。不过,从那日清河王向本家提出来的条件,倒是能看得出这位王爷怕是对……”他的手指向上竖起,“蓄谋已久啊。”

恒广嗤笑了一声,大步朝前,“若非出了这事,怕是林氏都要和清河王搭上了吧!林御史还是快快留步,莫要与我一起走。”

他年纪可比林御史年轻得多,走的脚程也快,一下子就将林御史甩在身后。

林御史的脸色难看,不过等到了他出了宫门,却又是平常的模样。恒广发脾气是在他预料中的事情,早在最开始和清河王接触的时候,林御史就猜到有可能会这般。只不过恒广从前一直忍着,借着此事爆发罢了。

而林氏之所以会蠢蠢欲动,也确实和清河王拿出来的诚意有关。

说白了世家里头也不都是一心的,一整个大家族里都会有离心的,更别说那么多个世家,自然人与人不同。相较于那些矜持孤傲的门阀,林氏其实较为左右逢源,不然林御史为何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他们家族内出仕的人算是世家里较多的,只是相较于忠君,他们更忠于林氏。

想当初,林御史和王振明看起来是政敌,其实私底下,彼此间也有默契在。

面上看着是敌人,可私底下钱财来往,就未必会是敌人。

林氏借着许尚德在苏杭数年,可是挣下不少横财。在许尚德死亡后,林御史便看出来王振明那家伙已经寻摸到了自己的退路。

只是从最近朝堂上的局势来看,王振明这退路未必是好。

他不紧不慢走了出去,到御史台的时候,已经有家中小厮在等着他。

林御史处理完今日的事情,方才将那等了两个时辰的小厮叫了过来,“何事?”

那小厮欠身,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林御史。

林御史拿在手中看了几眼,盯着上头一个名字若有所思,“墨痕……?”

莫惊春莫名哆嗦了一下,像是背后发寒。

身处在长乐宫的他,眼下正在陪正始帝下棋。

照着刚才的战绩,正是一胜两负。

公冶启:“夫子不够认真。”

莫惊春:“虽然最近没什么大事,却也不是陛下拖着我不让出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