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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始帝“你们是哪里的宫女?”

为首的宫女颤抖着说道“奴婢们都是欢喜阁的宫女。”

欢喜阁,便是宫内的冷宫。

取着最欢庆的名字,却是无人会涉足的阴冷地方。这几个宫女身上还带着火燎的痕迹,像是刚从什么烧起来的地方穿行过来。

刘昊的身后有人凑过来轻声说了几下,他的脸色微变,在正始帝的面前欠身,低声说道“陛下,刚刚欢喜阁着火了,不过火势并不严重,已经被侍卫扑灭。”

“欢喜阁?”

正始帝平静地看向地上最开始摔倒的女子,她身上的衣物不算破旧,针脚绵密,看起来虽不是时新,却勉强算是暖和。

她自打摔倒在地上,就一直是这个模样,低着头,也不说话。

正始帝看着她略微颤抖的背脊,缓缓地说道“焦氏。”

他的声音冰冷淡漠,像是毫无半点情感。

那个低头的女子猛地哆嗦了一下,这才慢慢抬起了脑袋,然后看着正始帝。

正始帝站在御驾上,身上穿着华贵肃穆的冕服,头戴冠冕,珠串在方才出来时,轻轻晃动了几下,是熟悉的清脆响。但他的声音却非常冷,冷得像是比这冬日的雪还要让人痛苦。

焦氏俯下身去,“陛下。”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

刘昊在旁边这片刻,已经弄清楚来龙去脉,正在跟正始帝低声说话,“废妃焦氏一直生活在冷宫,十来日前,伺候焦氏的宫女桃红不小心告知焦氏,关于焦铭去世的消息。数日前,大皇子高烧回宫,绿柳将这消息告知桃红的时候,再次被焦氏所知。

“今夜,趁着伺候的宫人打瞌睡,焦氏将屋内点燃的蜡烛推倒,点燃了欢喜阁。虽然火势并不算大,可是也引起了骚动,焦氏便是趁着这个时间逃了出来。

“一路上,焦氏借着身上烧焦的气味和模样,将沿途的侍卫哄去了欢喜阁,所以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交泰殿。”

刘昊在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将自己的情绪交织进去,只是异常平静地解释了前因后果。

不过焦氏虽撞上了正始帝,但是刘昊觉得她并不是要来找陛下。

而是要找太后。

从交泰殿后的小道过去,可以从东六宫穿到西六宫,不仅可以避开前朝的纷扰,更可以躲开侍卫的追堵,给自己争取时间。

只要她能够跑到太后的殿前,这便是胜利。

太后是不可能坐视大皇子的亲母被人侮辱,即便再是厌恶,也还是会让她进去。而依着焦氏的才智和心狠……未尝不能得偿所愿。

这计划错漏百出,可是因为欢喜阁点燃的那把火,终究是有了一丝可能。

宫内对着火走水的事情有着非一般的警惕,正是从去岁的交泰殿大火开始。

今朝又是交泰殿,自然会引起他们的过分重视。

可偏偏今夜除夕,宫内在交泰殿设宴。

这个消息,虽然满个皇城都知道,可是冷宫的焦氏未必会知道。

毕竟交泰殿设宴这个习惯,还是正始帝这两年才开始有的。

焦氏为何去找太后的理由,也异常简单。

要么是想请太后让她出宫去祭拜父亲,要么是想见发病的大皇子。

当初正始帝不是没给她机会。

在焦氏被废后,以她的罪名,本就需要打入冷宫。

可是看在亲自入京的焦氏宗子的份上,正始帝原本打算让她出宫入寺,在寺内诵经恕罪;又或者她愿意抛弃过往,将一切除名,帝王也不是不能将她放归,任她往后想要嫁娶还是如何,一切都与宫内再无关系。

可是不仅是太后不肯,焦氏自己也是不肯。

既然焦氏不愿意出宫,正始帝便随便指了一处冷宫,一切照着罪妃废妃的份额生活。

如今焦氏再出现在正始帝眼前,他甚至还得花点时间,才能想起来这个女人是谁。

不重要的东西,公冶启当然一点都记不得。

正始帝语气幽冷地说道“你特特闯出欢喜阁,所欲何为?”

焦氏颤抖着说道“陛下,妾只是想请太后法外开恩。”

她的相貌柔美,即便是在冷宫深藏了数年,看起来仍然是一位美丽的女子。当她娇弱地跪在地上是,身子柔弱无骨地趴跪着的时候,仍然是引人的。

这外头的动静,多少吸引了交泰殿内的注意。

秦王被人推着出来了,他坐在廊下,看着遥远处的动静,忽而笑了一下,轻声说道“推本王过去。”站在他身后的人,正是他的子侄。

他犹豫了一下,便当真推着秦王过去了。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可是秦王的辈分不同,由着他带头,还有好些看热闹的王爷,居然真的穿行过去。

刚好在冷寂的殿前,听到了焦氏的声音。

秦王年纪虽然大了,可是他的记忆不错,一下子就想起来这是谁。

他心里的笑意更浓,面上却露出诧异的神色,“……是,废太子妃?”他迟疑的声音响起来,当即就有更多的人想起来这是谁。

当初太子在面对群臣宗亲的叩拜时,太子妃是当然是要陪同他出面。

所以许多人都认得焦氏。

而焦氏……

她最初是惶恐的。

她的想法,就跟刘昊猜得的差不多,她原本想要找的人是太后。

太后当初留她在皇宫时,曾问过她甘不甘心,焦氏当然不甘心。她想要的可不是沦落冷宫,再无人想起她的结局。

可是偏偏皇帝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都不肯饶过她。

她毕竟是大皇子的娘亲呀!

焦氏不甘心就这么出去,她不但不肯出去,还要隐忍下来。她的出身不同,尤其焦铭跟先帝确实有一番交情,有这样的关系在,就算太后不喜她,却也不会任由旁人欺辱了焦氏。

她在宫内的生活虽然不如当初在东宫的时候,可到底还算是不错,就是清贫了些。

焦氏原本是打算隐忍到大皇子再大一些,如今他的岁数还是太小,太后看得太紧,焦氏没有半点机会。

可是偏偏,她听到了父亲焦铭去世的消息。

焦铭对她一直很好,当初嫁给太子,除了焦铭和先帝的成算外,也有焦氏一心谋求的缘故。

可是焦遥从来与她不合。

焦遥是长子,也是焦铭看重的继任宗子。

如果焦铭去世的话,那往后她再想有什么动静,未必能够让焦家答应。

没有焦家作为后盾,那焦氏在宫中未必能够继续隐忍下去,她必须要得到与外界交流的机会。从前她在欢喜阁还有自己的人,可是后来刘昊清理过几次后,她的人就在几次清理中被带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焦氏心里自然是心疼,可事到如今,她已经走到这一步,自然不可能再回头。

交泰殿那头行来的秦王等人,焦氏也是认得,或许今日在交泰殿有一场皇家宫宴,她是误打误撞才会闯进这里。

不然平日里,交泰殿总是异常安静。

或许是因为焦氏幸运,又或者是父亲在上天眷顾,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焦氏抿了抿嘴,在一片寂静中又说道“陛下,妾知道罪孽深重,可是父亲去世的消息,实在让妾心碎神伤,再加上我儿大皇子……他是妾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如今他不是还醒着……妾实在是想知道他的近况,这才会一时惊慌失措,趁乱离开了欢喜阁,还望陛下垂怜则个……”

刘昊站在正始帝的身旁,微眯着眼看着坐在最前面的秦王,再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焦氏,低声说道“陛下,可要……”

他直接将人拖下去?

正始帝缓缓摇了摇头,便是不让刘昊这么做。

正始帝下了马车,缓步走到焦氏的面前,那只黑金靴子出现在她的眼前,就像是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剪影又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焦氏的呼吸微窒,一种已经深藏在骨髓里,忘记许久的恐惧再度翻涌起来。

“你很怀念你的父亲?”

正始帝的声音甚是清冷,多少还带着点笑意。

莫惊春坐在马车上,颠簸的车厢让他眉头微蹙。

但是他没有说话。

是他让卫壹不要顾及,赶紧赶路的。

尾巴几次磕在车厢上,莫惊春默不作声地往前挪了挪,然后一只手把在边上,以免自己再一次撞了上去。虽然是今夜子时就会消失的东西,可是这破尾巴却是非常敏感,刚才几处碰撞,都几乎让莫惊春掉下眼泪。

太疼。

在衣裳下,尾骨的这团白色尾巴可怜兮兮地蜷缩在一处,像是委屈极了。

莫惊春才叫委屈!

他闭着眼,回想着最近的事情。

除夕……宫中设宴……王爷宗亲……大皇子高烧……

思来想去,一时间莫惊春还真的想不出究竟有什么事情可以惹得正始帝勃然大怒,尤其是在最近,莫惊春总感觉陛下越发能控制自己的脾性。

那种控制更像是……

在抵达临界点之前,谁也看不出来帝王其实已经暴怒异常。

只要还未暴起,便是“正常”。

只是这样的“正常”,却是让正始帝万分痛苦。

莫惊春眉头紧蹙,想着帝王刚停下的药,就连自己也开始头疼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精怪能治疗正始帝的疯病就好了,这样一来,陛下就不用再饱受那样的痛苦。

很遗憾,系统没有这个能力

莫惊春无奈地捏了捏鼻根。

如果系统可以治疗公冶启的病情,便不会采取这样曲折的方式。不过假设系统可以治疗公冶启的病情,难道宿主不会担心您与公冶启的关系出现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