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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抱着花狸猫躲在屋檐下, 细雨敲打着窗棂,带来鲜花的清香。

他左腰横跨着一把剑, 奇异的是,这把剑并没有剑鞘,从外表的形状看来,它只是被简单地用布条包裹住,随意得简直不像剑客该有的样子。

“喵~”

雨渐渐停了,青年怀里的花狸猫撒娇般地蹭了蹭青年,然后毫不留念地跃入小巷, 消失在拐弯处。

猫的体温还残留在身上,青年淡然一笑,握剑洒然地迈步而行, 来到一家刚开的包子铺。

“老板, 来两个素包子。”

青年温和的声音伴随着放到老板桌面的三文钱而响起。

老板笑着应道“公子又来了,这就给您装好。”最近这段时间,这位青年壮士成为他的老主顾之一, 每日大概这个时候都会来买两个素包子,老板早已习惯。

只是偶尔还是会好奇, 这么俊朗的少年郎,每日只要两个素包子, 难道就够了?

自然是不够的。

青年的早食是素包子,晚膳自然是素斋了。

五香坊的素斋可是江南第一绝, 任谁说起来不得竖起个大拇指。

但再好吃的东西,连着吃上一个月也要腻味了。

五香坊的掌柜的眉开眼笑, 站在柜台后点算着今日的收益。

后面那个小院子有人连着租了一个月, 也连着点了一个月的素斋, 这两者加起来让他赚得盆满。

“老板, 请帮我送一份素斋到房间里。”正想着,门口便传来已然熟悉的声音,掌柜的连忙笑着应承,“好好,客官,已经让人在做了,现在就送过去。”

这是最近的另一个客人。

青年浅笑点头,漫步入后院。

他进到房间,放下手中的剑,随手解开那外面的布条。

藏在里头的剑,赫然是一把无锋之剑!

何明东淡定地看着窗外的明亮,开始擦拭这把剑。

他孤身一人,来到江南,当然不是为了享受这格外的清闲,到底是身上还有责任在身,迫得他不得不如此。

他擦拭完手里的剑,漫不经意地往边上走了几步,侧耳倾听的姿态,像是在聆听着隔壁的动静。

他听到,那后院,有些骚乱。

何明东笑了笑,对他弄出来的乱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他半心半意地打量着眼下的天光,好半晌,他才伸出手,待隔壁安静下来的时候,如同一条潜行的蛇,一下子躲在窗边。

在隔壁的动静愈演愈烈的时候,何明东猛地跳出了窗口,凶狠的一剑劈向了猝不及防的来人。

一把同样迅猛的刀挡住了何明东的动作。

一个看起来格外俊秀的男人站在护卫的后面咬牙,阴狠地说道“何明东!”

何明东朝着他笑了笑,“好久不见,明春王殿下。”

他的姿态散漫自然,一下子逼近了明春王,即便在他身前还有好几个侍从,可是对比何明东这样的悍将压根就不够用。他疯狂地撕开那几个人的包围圈,强行将危机带到了明春王的面前。

谁也不会想到,大名鼎鼎的明春王,其实压根就不在叛军所在的位置,而是在溃败的前一夜就已经离开,迅速地逃离。

在所有人都以为,明春王就在那些分散的溃败军队中的时候,他早就已经飘然从这其中脱身,巧妙地出现在了更远的地方。

明春王自以为这是妙计。

谁都不会想到,他早就已经离开。

虽然叛乱之势已经被镇压,但只要人还在,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明春王的脑子里还存着大把大把的资料,只要他还活着,就不怕再建不起来第二个“老家”,只可恨的是,何明东这厮太过阴狠,居然摸到了“老家”的地方,这才让明春王失去了最重要的地盘。

而莫广生又是那种死咬着不放的疯子,虽然他已经是过分能耐,可是打头那半年多,也还未到如此运筹帷幄的地步。

原本战事输赢还是有来有回,莫广生是因着战略意识才勉强和叛军的强大火力相抗,却没想到这最近几月,莫广生就跟如虎添翼般,把把都算中了明春王的心思。

莫广生的麾下,必定是来了奇人。

明春王在遁逃到了江南后,并没有立刻扎根下来,而是迅速换了好几次地址,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直到确定安全了后,他们才将人数都分散开来,其中,以明春王为主的这一部分人,当然是数量最多,也是最该隐秘的人。

生怕他们这一次逃亡会显露踪迹,他们不敢租赁院子,也没有在客栈落脚,而是专门寻那些三教九流,流动性更大的地方,如同这五香坊,这里的人鱼龙混杂,想要发现他们暂时住在这里,要花费的心思可比从前要大得多。

只是没想到的是,何明东居然追到了这里。

他不止追到了这里,还对他们的吃食动了手脚!

明春王恶狠狠地说道“何明东,枉费你居然还是朝廷的将军,居然就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吗?”他身边的人接连被打倒,很快就只剩下两个人还站着。

后院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五香坊的人肯定是来看了一眼,而后就被刀光剑影吓得又缩了回去。

何明东忍不住笑了。

他硬生生地被明春王给乐坏了,“王爷啊王爷,您对卑职来说,可是敌人。谁又会对敌人手下留情呢?”

他非常麻利地一剑一个,然后逼近了明春王。

明春王在看到何明东靠近的那瞬间,脸上那看似悲愤的神情猛地一收,然后就地一滚,一只吹箭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嘴巴上,含着朝着何明东的方向一吹。

何明东的浓眉紧蹙,紧急地扭开方向,从腰间抽出来一条软鞭。

啪——

明春王避之不及,脸上浮现一条红肿。

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露出狰狞的神色。

“好消息。”

燥热的夏日,整个宫中,就连蝉鸣也没有。

自从有一年,正始帝说他不喜蝉鸣后,每年就会有人专门将这些蝉都给捕捉走,以免惊扰了陛下。但这炎炎夏日,并非去过了蝉鸣,就能缓解这炽热带来的烦闷,宫中的下人急促地沿着宫道小跑,跪倒在御书房的前面,双手奉上一份奏章。

他的额头,满是大汗淋漓,想必这一通路途,对他来说,燥热非常。

“陛下,是莫广生传回来的好消息。”

正在和内阁说话的正始帝挑眉,让刘昊将军报给送进来。

许伯衡坐在正始帝的右手边,捋着胡子说道,“看来,合该是让我等老臣期待已久的事情了。”

正始帝懒散地说道“若是不是,那该怎么说?”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许伯衡,状似威胁。

许伯衡笑着摇了摇头,“那自然是自打嘴巴,什么都不说了。”他那说笑的模样,显然是不将陛下的威胁放在心上。

正始帝斜睨了他一眼,然后打开奏章看了几眼,脸上多少是露出了好笑的神色,玩味地说道“他居然跑到江南去了?”

“明春王?”

许伯衡非常敏锐地问了一句。

正始帝颔首,“确实如此,何明东是在江南抓住他的,若非如此,他都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真是有趣,从他的行踪来看,他是打算渡江南下吗?”

江南已经是够南,他还要继续往哪里去?

去到岭南之地吗?

正始帝将奏章倒扣在桌面上,昂首笑着说道“何明东已经抓住了明春王,不日就会派人要送他入京。等到莫广生将各地的叛军清理干净后,寡人想,这一桩闹剧,就该落下幕布了。”

薛成笑着说道“陛下,这可是大好事。”

“之前还以为,或许是要拖延到秋日,才能再迎来结束。没想到,这刚入夏没多久,就听到了这样的大好消息。”

“再则,边关也听说,异族害怕莫老将军,已经再一次提出了议和。”

“今年可真是接二连三的好消息……”

“再打下去,也未必是好事,这国库中的银两虽然充足,却也不是这样消耗下去的。不管是粮草还是军费,这些可都是大把大把的钱,总不能将所有的筹码都压上去。”

“呵呵,行了,户部尚书,谁都知道您这压力大了些,但这该打的战事还是得打,总不能让百姓们平白受苦。”

“经过这一回之事,臣等倒是觉得,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许伯衡笑呵呵地听着内阁其他阁老的说话,不由地看向一直沉默的正始帝,捋着花白的胡子说道,“陛下,您打算怎么处置明春王?”

他这话,可不是在担心明春王的安全。

但,某种程度上,也是在询问着另外一桩事。

对明春王处置的手段,将会接连影响到其他朝臣的态度和看法,那些作壁上观,或者隐在暗处的宗亲,也会视同陛下的态度,来推测他的看法。

正始帝似笑非笑地说道“寡人能有什么看法?”

他歪了脑袋。

“当然是格杀勿论。”

许伯衡对这个答案当然没有任何的惊讶,他只是平静地说道“陛下,明春王所牵扯的人,怕是还有许多。”

正始帝的手指敲击在桌面上,笑嘻嘻地说道“这和寡人所说的话,有什么冲突吗?所有和此事有关的人等,一切,都格杀勿论。寡人要将明春王府夷为平地,这样说,尔等可算明白?”

他就像是看着一群蠢笨不堪的笨蛋,苦恼地揉了揉额头。

却吐出极其凶残乖戾的血腥话语,脸上的笑意,纯良得有些不像话。

等内阁散去后,许伯衡是落在最后面的。

正始帝懒洋洋地叫住他,拄着下颚说道,“许首辅,您是怎么回事?今儿可是看着寡人,没有十次,也有七八次吧,难不成是时隔多年,总算觉得寡人这张脸好看得很?可惜的是,寡人不喜欢您这一口。”许伯衡是做不到跟陛下这样,将自己的私人事情拿出来开玩笑。

当然,陛下会这么说,也是因着这两年,两人的关系还算融洽。

许伯衡看不过眼陛下有些言行,但不论如何,陛下直到今日,都还算得上是一个贤明的君主,那……那些隐藏在表皮底下的晦涩,就没人会主动去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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