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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刘同升屁股离开凳子,趴跪在地,哭泣道:“熊文灿此人,看似招抚,实则资敌。臣的南昌好友来信,整个南昌府,乡村皆为赵贼窃据,只剩下南昌城还是朝廷之地。便是南昌城,百姓亦被赵贼蛊惑,江西镇守太监王用忠,便是被刁民活活打死。”

崇祯皇帝问道:“王用忠死因究竟如何?”

刘同升回答说:“王用忠赴任之后,欲在城外圈地置宅,又派遣爪牙盘剥小民。城外百姓,皆被赵贼蛊惑,已然组建农兵与农会,将王用忠赶回南昌城内。王用忠又在城中盘剥商户,就连寻常摊贩,亦被课收重税。因那赵贼势力颇大,城中商户已然不惧朝廷威严,义愤之下便将王用忠群殴致死。”

“这贼厮,该死!”

崇祯气得面色铁青:“朕派他去镇守江西,他却激起民变,岂非更让百姓心向赵贼?”

“陛下明鉴,”刘同升跪直了拱手,“江西诸多官吏,确实盘剥无度,以致赵贼气焰日盛。就说被下狱的丁魁楚,此人与李懋芳勾结,在南昌城外私设钞关。名为筹集军费,实则中饱私囊,来往商民皆恶其政,许多商贾因此举族投靠赵贼。”

“嗙!”

崇祯已然怒极,拍桌子道:“丁魁楚该杀!”

刘同升又说:“自赵贼作乱以来,江西大员之中,惟四位官员可称忠勤。”

“哪四位?”崇祯问道。

刘同升说:“已故巡抚解石帆(解学龙),募兵剿贼,兵败殉国,可算一个。已故总督朱恒岳(朱燮元),爱民如子,奋力杀贼,积劳成疾而死,可算一个……”

崇祯立即打断道:“朱燮元轻敌冒进,致使江西精锐尽丧,从此朝廷无力剿灭赵贼。他也算一个?”

刘同升说道:“此事另有隐情,江西精锐,早在李懋芳手中就尽丧了。朱恒岳至江西之后,扶民练兵,百姓皆颂其德。丰城战败,实乃江西总兵朱国勋,坐视友军被困而无动于衷,导致朱督师被反贼三面合围、半渡而击。朱国勋手握水师,至今一仗未打,甚至不敢派兵船去反贼的地盘。”

“此言属实?”崇祯皱眉道。

刘同升说:“陛下若是不信,可派锦衣卫去南昌密查,此事南昌府谁人不知?”

崇祯闭眼沉默,决定给朱燮元平反,再追封一个大学士头衔。

良久,崇祯睁开眼睛说:“还有哪两个?”

刘同升继续说道:“原江州兵备佥事王遂东(王思任),整顿军备,编练水师。虽有一败,主因却是李懋芳,手握大军畏敌不前。如此拖延战机,导致赣江水涨,反贼使用小船火攻。即便如此,王遂东亦带着水师主力撤回。如今的江西水师,便是王遂东所编练,是江西仅剩的官兵精锐。”

崇祯相信刘同升说的是真话,因为解学龙、朱燮元、王思任,三人并非同一派系官员。

既然是能办事的好官,那就应该重用。解学龙、朱燮元已死,王思任还活着,崇祯决定把王思任召回京师听用。

“剩下一个呢?”崇祯问道。

刘同升说道:“左布政使吴讷如(吴时亮),老成持重,尽量斡旋。但其年逾八旬,老迈体弱,只算得半个。右布政使张钟阳(张秉文),爱民勤政,士民敬之。惜无权掌兵,且贪财好色,也只算半个。”

崇祯叹息道:“卿此番言论,朕方知江西吏治也。饶州、都昌贼乱,可是那赵贼所指使?”

刘同升据实回答说:“臣在南昌的故友,组了一个还乡会,皆为逃难之士子。臣与诸友两月通信一次,饶州、都昌有人造反,并非赵贼所指使,而是江西今年先有旱灾,复有水灾。官府催逼,藩王盘剥,民不聊生,百姓因此作乱。”

崇祯无言以对,是他让江西官员催税的,因为他不相信江西有灾情。

刘同升突然磕头,用额头抵在地板上:“赵贼皆官府之名,出兵占领饶州、都昌。据闻,饶州城外,上千宗室高呼赵贼万岁。”

“宗室高呼贼寇万岁?”崇祯猛然站起,惊立当场。

刘同升说道:“饶州之宗室,颇多穷困者,便连将军、都尉亦如此。地方供养宗室之钱粮,多被亲王、郡王克扣,而宗室子弟不得从事百业,一些宗室甚至靠乞讨为生。”

崇祯完全都听傻了,朱家子孙当乞丐?还真是重操祖业啊!

崇祯疑惑道:“血脉较远的宗室,不是允其自谋生路吗?”

宗室问题早就显露,因此在明代中后期,血脉较远的就不能领禄米,可以像普通百姓那样自谋生路。

刘同升回答说:“亲王与郡王勾结,胡乱填报宗册,而且地方并不严格执行朝廷法令。”

崇祯大怒,决心清查各地宗册,让底层朱家子孙自谋生路。

这他娘的太扯淡了,朱家子孙高呼反贼万岁?崇祯仿佛被扇了一顿耳光。

刘同升磕头说:“陛下,江西再不整顿,必然尽入赵贼之手!”

崇祯默然,心中叹息。

今年全国大灾,流寇死灰复燃,而江南赋税之地也遭灾,哪里还有钱在江西剿贼?

流寇为祸数省,鞑子屡犯京师,这两股贼寇必须先打。至于江西,既然赵贼没有跨省作乱,那也只能暂时先放下了。

思虑一阵,崇祯安抚道:“卿乃大才,可为侍读。江西之事,暂时莫要议论。”

刘同升只能听令,含泪叩拜道:“谢陛下!”

刘同升虽然仅升一级,但跨出关键一步。他这个侍读,可以经常见到皇帝,也可以奉诏进紫禁城议事。

为了安抚赵瀚,崇祯很快颁布圣旨,以剿贼有功为名,擢升赵瀚为都督同知(从一品),甚至还给费如兰封一个诰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