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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铎被饿得脑袋发晕,他现在不盼着下雨,只盼着赶紧出太阳,好辨认该往哪个方向走。

山沟连山沟,山梁连山梁,四面八方全是山。

昨天好不容易遇到一户山民,他杀了山民全家之后,竟只找到一点点吃的。而且没有油水,越吃越饿,只能猛灌凉水饱腹。

再这样下去,他非得饿死不可。

“啊!”

多铎一声惨叫,自觉脚踝剧痛。

埋头一看,却是个捕兽夹,铁齿夹得他鲜血长流。

数里之外。

猎户杨富正趴在地上,认真辨别草丛里的痕迹,忽然他听到一阵声音。

“这几百里大山,真躲着一个人,怎么找得到哦?”

“找不到也得找,那可是鞑子王爷!”

“要是被老子逮到,先打一顿再说。早几年,鞑子可把山东祸害得不轻。”

“这边有家猎户姓杨,让他也帮忙找找。”

“……”

听到这里,杨富提着土弓出来,问道:“你们找谁?”

“杨兄弟,”一个土匪认识他,顿时笑道,“有个鞑子王爷,逃来了山里。你追猎物厉害,快点帮忙找找!”

杨富语气冰冷道:“好,我帮你们找,跟着我走,不要做声。”

他昨天猎到一只兔子,兴高采烈回家,却发现一地尸体。年迈的老母,残疾的老父,瘦削的妻子,还有刚学会走路的儿子,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杨富已经追了一夜。

带着土匪们,寻着细微痕迹前进,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杨富发现被扔在林中的捕兽夹。

前方的痕迹,越来越明显。

众人继续搜寻,又走出数里地,林中猛地射出一箭。

“啊!”

一个土匪惨叫倒地,胸前插着支满清刺箭。

杨富翻身躲在树后,其余土匪也惊慌藏起,还有土匪大喊:“鞑子王爷在这,鞑子王爷在这!”

距离太远,肯定还不应,有靠后的土匪悄悄往后爬,爬远了立即起身奔跑报信。

“鞑子王爷在这,鞑子王爷在这……”

那土匪边跑边喊,其喊声越来越远。

多铎不敢停留,瘸着腿起身逃跑,杨富跟山中狸猫一样蹿出。狂奔几步之后,见多铎转身,杨富立即躲到一棵树后。

“啊!”

又有土匪中箭,其余土匪不敢再追。

多铎继续逃命,杨富独身追上去。

杨富手里的烈弓,属于自制土弓,弓身和箭矢都不过关,射程威力远远小于多铎的弓箭。

他的箭头,甚至是猎物骨头磨制的。

两人一追一逃,搞得多铎心烦,转身又是一箭射出。

杨富此时就像在捕猎,多铎身形一动,转身只转到一半,他就立即寻找障碍物躲避。

终于,距离越来越近,杨富开始射箭还击,那些土匪也小心翼翼跟上来。

趁着土匪们发出声响,多铎的注意力被转移,杨富立即暗中移动位置。

他从小跟着父亲在附近山岭打猎,一草一木都了若指掌。就仿佛是在自己家里,无声无息绕向侧方,躲在树后朝着多铎放箭。

咻!

一箭命中多铎手臂,但入肉不深。

这把土弓,不但威力很小,准头也不怎么够。

多铎拔掉骨制箭矢,想要举弓还击,却发现失去杨富的踪迹,他已经进了猎人的猎场。

咻!

又是一箭,多铎下意识躲避,但胸口还是中箭了。而且钉到肋骨,一用力就阵阵生疼。

多铎勉强弯弓搭箭,却找不到敌人的影子。

咻!

再发一箭,这次射中肩膀。

多铎后悔脱了锁子甲,否则区区骨箭,哪能把自己射成这样。

他成了活靶子!

多铎佯装倒地不起,一只手按住刀柄,引诱敌人近身。

杨富还有两支箭,缓缓从树后走出。距离只剩几步,他忽然停止,对准多铎的咽喉又是一箭。

多铎在他拉弓时,就吓得连忙翻滚。

一箭射歪,杨富立即后退,重新跑去藏起来。

多铎浑身是伤,摇摇晃晃站起,拔刀大吼道:“是勇士就站出来,真刀真枪打一场!”

咻!

回答他的,是最后一箭。

这箭命中脖子,但没伤到大动脉,似乎把气管给割破了。

多铎顿时胸闷气短,弃刀捂住创口,胸口拉风箱一样努力呼吸。

杨富缓缓走去,踢开多铎的腰刀,又踢开多铎的弓箭,弯腰去拔多铎身上的骨箭。

“啊!”

多铎吃痛喊道:“杀我,给个痛快,我没法吸气了!”

杨富一言不发,将拔出的骨箭,重新射到多铎身上。

最后,他捡起多铎的大弓,捡起只剩几支刺箭的箭囊。一边说话,一边拉弓:“我家里的老父亲,摔下山崖已经瘫痪三年。还有我那老母亲,一辈子没下过山。还有我那妻儿,跟着我受苦,从没享过什么福。你要抢吃的便抢,杀他们作甚?”

咻!

一箭射中大腿。

咻!

一箭射中手臂。

一箭又一箭射出,故意不射致命部位。

把满清刺箭射完,杨富又弯腰捡起被多铎拔掉的骨箭,全部重新射回多铎身上。

箭射完了,杨富问道:“痛不痛?”

多铎呼吸困难,无法说话,只是双眼圆瞪。

杨富又将几支箭矢拔出,逐一给多铎射回去,再问:“痛不痛?”

多铎双手垂下。

当梁震带兵赶来时,多铎已经变成刺猬。

也不晓得是流血流死的,还是没法呼吸窒息而死。

见梁震似是军官,杨富面无表情道:“人是我杀的,我不要甚赏赐。我全家都没了,想要跟你们一起杀鞑子。”

梁震再看一眼多铎的惨状,不由吞咽口水,用蹩脚的汉话说:“我就是带兵的,招兵不归我管。你……你立下大功,我给你报上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