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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完《百灵鸟》,吉别可又唱《告别歌》。

这是哈萨克新娘即将远嫁,独自对着家中毡房门框所唱的歌曲,心中的不舍只能对着门框倾诉。

“门前是绿色的大草原,我家的门框,请不要放走我。我不哭泣怎能支撑,悲伤快要碾碎我的心。空中飞翔的是云雀,它的绒毛松软似锦。想自己就要离开这里的草原,心里是多么悲伤。再见了,我家的门框,祝你平稳,我亲爱的故乡……”

唱着唱着,吉别可悄然流泪,她想起母亲、兄长和那片草原。

李聪瞟到公主脸颊的泪水,猜测应该是想家了,于是默默退到舱门外。

岸边不知哪家工厂,烟囱正排放着黑烟,这在乡土中国显得有些突兀。民间文人分成两派,一派赞美蒸汽工厂,还说大烟囱带来了盛世;另一派则暗讽批评,认为工厂破坏了山水田园。

工人们虽然辛苦,但还不算太离谱。

随着用原始方法提炼石油,煤油和沥青都已经诞生。但现在开采量还比较少,而且远在四川、陕西等省,煤油价格到了江南比较贵,资本家可舍不得让工人点着煤油灯上夜班。

煤气也已经开始使用,明代工匠就知道如何制取焦煤,副产品煤气的利用自然而然。

但煤气灯非常危险,已经毒死几十人。现在都不敢在屋里用了,即便使用,也会提前开大窗,大家正在研究如何让煤气灯变得安全可靠。

李聪望着远处的黑烟,突然感觉有些迷茫。

时代发展太快了,每年都有新东西出来,很多人因此感到无所适从。越是知识分子,这种感觉就越强烈,熟悉的环境渐渐陌生了。

特别是那套传统观念,越来越遭受质疑,程朱理学的宇宙观,已经无法解释新世界。

李聪靠在船舷上,自己打着拍子哼唱起来:“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

《女驸马》的故事,是赵皇帝讲给楚王听的,楚王请人编成连载于《楚王文艺》。

由于精彩离奇的情节,再加上本朝也出了个女进士,这部迅速受到各阶层追捧。接着,又被改编为话本,以戏曲和说书的形式二次传播。

李聪的老家在安庆,从小他就会唱采茶戏,也就是黄梅调的前身。

安庆在明代是漕粮汇集地之一,借此变得异常繁荣。如今虽然没有漕运了,但繁荣的商业运输,让地理位置绝佳的安庆更加兴盛。

商业繁荣,必然带来娱乐繁荣。

起源自黄梅县的采茶戏,在安庆被发扬光大。就像起源自昆山的昆曲,是在扬州被发扬光大一样。

如今,几大剧种争奇斗艳。

采茶戏在安庆异军突起,已经正式命名为黄梅腔。

青阳腔继续壮大,被徽商们带到各地,这玩意儿是另一个时空的京剧前身。

昆腔(昆曲)继续在江苏和浙江流行。

而江西的弋阳腔,拥有一堆勋贵戏迷,已霸占南京戏曲界半壁江山,因此又被称为“京腔”。

两岸田野,随着黄梅调消逝,新的景色映入眼帘。

一艘驿站的快船,运送着文书、刊物和信件,渐渐从官船后面追上来,继而完成反超,风帆的影子渐行渐远。

李聪突然开始追忆汉唐,那时候也是盛世,汉唐百姓该有怎样的生活呢?

李聪不愿生活在汉唐,因为他是个四眼仔,没有眼镜就丢了半条命。

又过两日,终于抵达南京。

李聪带着公主和哈萨克使者,在繁忙的南京码头登陆。

吉别可自从在大运河登船,就一直没下来过。此刻骤见如此巨城,直接愣在那里,其他的哈萨克人,也都傻乎乎举目四望。

这种情况,每年都会发生,南京百姓早就习惯了。

但这次不同,因为吉别可生得美貌异常,周围的百姓都不由自主看过来。

哈萨克少女,一般不戴盖头,更不会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被这么多人盯着,吉别可有些窘迫,她问李聪:“先生,这里就是南京吗?”

“这里就是南京。”李聪点头道。

吉别可心怀忐忑,她听李聪说,皇帝是个大英雄。这虽然让她芳心暗喜,却又有些害怕,大英雄往往威严而不可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