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2章 等我回来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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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滨一开始对枪械有着强烈的抵触情绪,认为洋人的玩意用起来相当不趁手,尤其是近身相搏之时,那把手枪甚至连块板砖都不如。这种观点自然遭致了总堂主的训斥,他一反常态,不再谆谆善诱,而是强迫曹滨练枪。卤水点豆腐,巴掌打屁股,一物降一物,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魔头曹滨还就不敢反抗总堂主的强迫,乖乖练起了枪来。
被迫练枪,原本只是曹滨的权宜之计,可是,第一枪打出之后,曹滨真正的天赋显现了出来,那一瞬间,他便爱上了洋人制造的这个破烂玩意。梅花香自苦寒来,再怎么有天赋,也少不了苦加练习,爱上了枪械的曹滨,那段时间可是没少让总堂主花钱买枪买子弹。
“我当时还以为总堂主很有钱,可后来才知道,他为了供我练枪,居然借了一屁股的外债。”跟总堂主通完电话后,曹滨带着罗猎来到了城外一座无名山上,登上了山头,曹滨跟罗猎讲述起了当年总堂主和他之间的故事。
罗猎唏嘘道:“我能理解,当时彪哥教我练枪的时候就骗我说用的都是快过期的子弹,不值钱,我当时也信了,但后来才知道,就算是快过期的子弹,那也是一大笔钱。”
曹滨笑道:“你用的钱算是少的了,你彪哥在这上面的花费那才叫一个一大笔钱呢!我教他练枪的那一年,他差一点就掏空了安良堂的家底子,害得我差点没学总堂主出去借债去。”
罗猎跟着笑道:“滨哥要是借债的话,一定是冲着洋人们借,而且还是有借无还,对不?”
曹滨哈哈大笑起来。“你说的没错,事实上,你彪哥练枪所花的钱,也是我跟你彪哥老吕哥一块向洋人们借来的,你彪哥应该跟你聊过,那段时间,老吕望风接应,我跟你彪哥爬船偷货,这种龌蹉事情,我们可是没少干过。”提起了当年往事,曹滨的脸上不由地荡漾起幸福的微笑。
罗猎撇嘴道:“什么没少干啊!彪哥跟我说过,那段时间但凡停靠在金山港的货船,就没有一艘没被你们剥削搜刮过,少的损失个百儿八十,多了被偷走个千儿八百的都属正常。”
曹滨笑道:“阿彪这张嘴,我早晚都得把他撕碎了不成,哪有他说的那么过分呢?不过,那时候安良堂也就是我们哥仨,主要的收入来源,也便是那些个货船。后来有一次,我跟你彪哥失手了,洋人警察们没能抓到我跟你彪哥,却将望风接应的老吕给抓了起来。你别看你老吕哥窝窝巴巴的,但关键时刻,他却硬气的很,任由洋人警察怎么折磨,愣是没把我俩给供出来。后来,还是总堂主出面,将老吕救了出来,但从那之后,我们哥仨便再也没做过那种龌龊生意了。”
罗猎应道:“说实话,滨哥,每每跟彪哥喝酒聊天的时候,他总是会跟我聊起你们的这段往事,而我也被他刺激的一直幻想着也能像你们那样干上一票两票的呢。”
曹滨含着笑意瞅了眼罗猎,道:“现在港口的防务可不是二十多年前那样漏洞百出了,上船倒是不难,难的是怎么把偷到的货物运出来。你啊,想想也就算了,可千万别去尝试,万一失手,你滨哥彪哥可丢不起那个人。”
罗猎撇了下嘴,道:“你俩不帮我,我也没这个胆儿啊!”
曹滨哼笑道:“别拿这种话来蒙我,你滨哥可以说是阅人无数了,看人极少有走眼的时候,要说你不屑干这种龌蹉事情,我倒是有七分相信,但要说你不敢干这种买卖,我倒是连一分的相信都找不出来。”
罗猎苦笑一声,耍赖道:“管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没这个胆儿。”
曹滨没再跟罗猎计较,而是感慨道:“安良堂过了二十年的捞偏门的日子,走到了今天,也该是重新选择的时候了。打打杀杀抢地盘建山头的时代迟早都会终结,联邦政府不是不想收拾咱们这些个江湖帮派,只是现阶段腾不出手来而已。只有看得远,才能行得久,这句话是总堂主将金山安良堂交给我的时候的唯一一句叮嘱,现在,我将总堂主叮嘱我的这句话转送给你,当有一天滨哥像总堂主一样老了的时候,你接过率领金山安良堂继续前行的重任之时,一定要记住这句话。未雨绸缪,方能稳步前行!”
罗猎收起了笑容,严肃应道:“我记下了,滨哥。”
曹滨的神色也逐渐凝重,他眺望着远方,深邃的双眸中不时闪烁出一丝迟疑的色彩,沉寂片刻后,终于是一声长叹,感慨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乱世之中,何以安神?”
罗猎疑道:“滨哥,为何如此感慨呢?”
曹滨笑了笑,回道:“在城里的时候,你问我总堂主是如何回应我的,我当时没说话,是因为我还没想明白总堂主的这句话究竟为何意,现在,我总算是想明白了。”
罗猎道:“总堂主回应你的便是这句话么?”
曹滨点了点头。
罗猎复述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乱世之中,何以安神……滨哥,总堂主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曹滨没有直接作答,而是反问道:“罗猎,你还记得咱们安良堂的堂训吗?”
罗猎道:“当然记得。惩恶扬善,除暴安良!这八个字,我想任何一个堂口弟兄都会牢记于心。”
曹滨深吸了口气,唏嘘道:“可是,偏就我这个堂主却将这八个字给忘记了。”
罗猎惊道:“滨哥何出此言?”
曹滨道:“我一心想着带领堂口弟兄脱离江湖成功转型,从而不再打打杀杀,不再流血牺牲,却忘记了总堂主为什么会带着我们建立安良堂。惩恶扬善除暴安良,这八个字的堂训从字面上讲,不过是表述了咱们安良堂的做事准则和宗旨,但再往深处理解,咱们安良堂的追求不应只停留在为华人同胞出头的层面上,更应该为恢复中华而敬献微薄之力。金山军警勾结,偷走了耿汉的那批货,若是留在了美利坚销售,倒也罢了,但他们百分百地要将这批货倾销于大清朝,这是对我中华儿女的羞辱,我却为了一时的安神,居然有了装作不知的念头。总堂主的那句话,便是要敲醒我,乱世之中,何以安神?这个乱世,指的并不是美利坚合众国,而是你我的根,大洋对岸的大清朝啊!”
罗猎点头应道:“我懂了,滨哥,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咱们虽然不在那个天下了,但那个天下,却始终是咱们的根,咱们即便走到了天涯海角,也要为咱们的根而承担咱们应该承担的责任!”
曹滨赞道:“说得好!那大清朝虽然令人痛恨,无数国人已是愚昧无知,但那块土地毕竟是生我养我的故乡,但凡生活在那块土地上的人们都是你我的同胞。同胞不幸,祖国有难,咱们不能坐视不管,须尽咱们的匹夫之责啊!”
罗猎道:“滨哥,我知道你要怎么做了,你放心,无论是我还是彪哥,又或是堂口所有的弟兄,都会紧跟着你。摆脱打打杀杀刀尖上舔血的江湖固然是弟兄们的向往,但在道义面前,这些都不重要。”
曹滨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我带你到这儿来,一方面是想着给自己一个清净好让我能仔细琢磨一下总堂主的那句话。二一方面是想跟你单独商量点事情。”
罗猎道:“不用商量,滨哥,我全都听你的安排。”
曹滨笑道:“那我安排你跟老吕哥一起暂时脱离安良堂,一心只管经营好玻璃厂,你会答应吗?”
罗猎不由一怔,然后撇嘴道:“滨哥,你别总拿玻璃厂的事情来戏弄我好么?我答应你,玻璃厂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协助老吕大哥,可你不能把我死死地栓在那儿呀!那样会闷死我的哦。”
曹滨轻叹一声,道:“我不是在戏弄你,我是很认真地在跟你商量。罗猎,安良堂即将面临一场血雨腥风,而这一次,比起咱们以往所遇到的敌人都要强大,这一点你理应明白,不需要我再多说。我不能不为安良堂的未来考虑,我需要将你保留下来,万一我跟你彪哥有了不测,安良堂不至于陷入一个群龙无首的混乱境界,你懂我的用心吗?”
罗猎颇为委屈道:“我懂,滨哥,可是……”
曹滨没让罗猎把话说完,道:“我知道,这不符合你的个性,你啊,在思维习惯和处事原则上跟我相近,但在个性上,却更像阿彪。假若我要跟阿彪说了刚才的话,他的反应只会比你更加激烈。可是啊,罗猎,滨哥确实需要这么一个人,他能够以大局为重,能够隐忍下来,甚至还要背负着孬种怂货的骂名,为的只是当局面陷入最危急的时刻,他能够挺身而出,收拾残局,并反败为胜!”
罗猎道:“这个任务由老吕大哥来担任不是更加合适吗?”
曹滨笑了下,道:“论经验,你老吕大哥确实要比你丰富一些,论人脉,你老吕大哥一样要比你广泛一些,可是,你老吕大哥却有着一个致命的缺陷,他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是犹豫不决,不够杀伐果敢。如果万一出现了我所担心的局面,他将会是你的一个好帮手,但绝不是能够挺身而出收拾残局并反败为胜的那种人。”
罗猎道:“那堂口就没有别的弟兄适合担当这个任务了么?”
曹滨从怀中摸出了一支雪茄,迎着山风划着了火柴点上了雪茄,深抽了一口后重重地吐了口气,道:“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你接还是不接,最终我都会尊重你的意见,我想提醒你的是,罗猎,别忘了总堂主叮嘱我而我又转送给你的那句话,只有看得远,才能行得久。”
罗猎懂得,曹滨的这种安排确实是看得远,在一场毫无把握却又不得不战的较量前,做好最坏的打算以及应对并非多余,而是必须。罗猎同时也很清楚,曹滨如此计划,并不是有意在保全他,而是因为放眼整个安良堂,再也找不到比他更为适合担当这个任务的人选。
吕尧老了,不单是年纪上老了,心态上同样也是老了,不够杀伐果敢的缺陷只是他不适合担当这项任务的原因之一,更大的问题是他那日益渐老的心态已经使得他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斗志。再看堂口其他大字辈弟兄,虽然单个拿出来都可以独挡一面,但长期养成的对滨哥彪哥的依赖习惯,却使得他们的思维模式已然固定,在面临绝对困境面前必然会失去方寸。
掰着手指算了算去,罗猎也不得不承认,能被曹滨所依靠的人,除了他之外,竟然没有第二个选择。
“滨哥,不用五分钟那么久,我现在就可以做出决定。”做决定的过程是艰难的,但决定做出后,说出口时,罗猎的脸上却洋溢着笑容:“我答应你,待处决了耿汉之后,我便暂时离开安良堂。”
曹滨很是欣慰,点头应道:“你长大了,也成熟了,能笑着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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