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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音让她坐下, 把姜汤喝了。自己拿了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于敏有些慌,连忙放下碗, 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韶音道:“你喝你的, 一会儿凉了。”

又说:“别客气了, 你弄脏我的车,花我的钱拿药, 还穿了我的衣服,还在乎这点吗?”

于敏眼眶一热,捧起烫手的碗, 低下头,一口一口喝起姜汤来。

不辣, 很甜。

她放了很多的糖。

但是喝下肚, 又带着一点让人忍不住颤栗的辛热之味, 像是火星烫在冰冷的胃里, 一下子四散开来,化成一道道暖流往四肢百骸涌去。

于敏喝着姜汤,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进碗里。她忍着不哭出声, 大口大口吞咽着。

韶音给她吹好了头发,顺手拿了个小皮筋给她绑上了, 扎成指头长的小揪揪。

见她哭得无声无息,弯腰从餐桌上拿过纸抽, 抽了两张纸, 给她擦泪。

于敏洗了热水澡,穿着柔软保暖的衣服,又喝了一碗烫得让人打哆嗦的姜汤, 这会儿浑身都暖和起来了,不再是一个人行走在冷风冷雨里的绝望孤寂。

她止不住的感激,说道:“谢谢你,妹子,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也许以后仍旧暗无天日,也许她根本没有以后了,可是她在跑出来之前,根本没想到会坐在干净整洁的屋子里,享受片刻的安宁。

她本是想着,往前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去了。如果倒下了,那就不起来了,闭上眼睛,离开这个叫人绝望的世界。

可是她被韶音喊上了车,给她吃,给她喝,带她回家,还给她看医生。

别说她是个好人,能够在临死之前获得这些,就算她是个坏人,于敏也会感激她。

走在冷风冷雨里时没有哭,这会儿温暖安全了,于敏却忍不住了,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哭得不能自已。

韶音看着她哭,并没有劝。只是抱了抱她的肩,轻轻拍她的后背。

于敏更是痛哭出声。

她只是哭,并不诉说,好像要将受过的那些委屈,多年来积攒在心里的那些不甘、不满、不解、不如意等等,都哭出来。

灰灰都被她哭得心酸了,手边的零食都嗑不动了:“怎么这么可怜啊?”

“剧本上的沈萱,也是这么可怜。”韶音对它说,“你还觉得我要扮演‘沈萱’吗?”

灰灰嘀咕道:“我没有啊,我很久之前就不要求你扮演了。”

或者说,从龙傲天那个世界开始,它就没有要求她了。那次,她因为答应它的成绩没拿到,愿意扮演青梅,还是它主动制止她的。

从那之后,它就不管她了。

韶音没再说话。

灰灰却想,扮演炮灰什么的,它有什么办法?它就是炮灰系统啊!它拿到的剧本都是这样的,这是它的工作职责,又不是它愿意的。

如果可能,它也不想啊!它难道愿意扮演这样没排面的角色吗?可是除非它升职,成为女配系统或女主系统,否则永远只能给她这样的角色。

这样想着,它拿起手边的山楂卷,泄愤般地嚼了起来。

客厅里,于敏的哭声从歇斯底里到弱下来,用了半个多小时。

她哭累了。或者说,没力气了。

她只在车上吃了点零食,喝了碗姜汤而已,根本没积攒多少力气。这会儿哭得浑身发软,不受控制地抽噎,韶音也只是拿纸巾给她擦眼泪。

“缓一缓,吃饭吧。”她说。

于敏哭了一场,虽然什么都没有改变,现实仍旧是那个现实,但是她的心里没那么沉了。看着韶音,她歉然地低下头:“对不起,妹子,我给你添麻烦了。”

韶音走到她对面坐下,拿起筷子,拨了拨坨掉的面:“谁没有困难的时候?搭把手而已,不值当什么。”起身接了杯热水,浇在面上,拌了拌,这才吃起来。

于敏心说,这不仅仅是搭把手,她救了她的命。

于敏本来是打算死在外头的。太苦了,活着太苦了,她不想活了。但是又不想死在那个让她憎恨又恐惧的地方,所以跑了出来,想要干干净净地死在外头。但是现在,她改主意了。

这个漂亮的妹子朝她伸了把手,关怀她,体贴她,是一份好心。她如果就这么死了,都对不起妹子的好心。

她就算死,也要回去,拉那人给她陪葬!

她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死的人是她?于敏不甘心,愤懑之情逐渐填满心间,令她本来平复少许的情绪再次激烈起来。

韶音咬了一口荷包蛋,看着对面女人咬着牙,脸上通红的样子,说道:“吃点东西吧,吃完好好睡一觉。”

她没说“别想太多,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因为这世上,对有些人而言,就是有过不去的坎。

“嗯。”于敏点点头,吸了吸鼻子,平复了下,捧起坨掉的面吃了起来。

她喝了一碗姜汤,但是哭了一场,又是流泪又是哭得出汗,肚子里早就没东西了,一碗面被她吃下肚。

面虽然坨掉了,但于敏还是吃出了独属于小麦粉的细腻与香气。这是食物的味道,是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纯净食物味道。

于敏没吃够。

她还想吃,每天都吃。

她觉得活着很好,她想活下去,她不想死。

可是哪里有活路?她捧着空碗,眼泪又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进碗底。

她哭得隐忍,可是情绪上来了,根本抑制不住,她很快又呜呜地哭出声,不禁放下碗,两手捂着脸,一边哭,一边说道:“妹子,对不起,我不想让你心烦的,但我……我……”

她实在太难过了,她忍不住。

她受不了了。

她真的受不了了。

韶音叹息一声。

起身收拾了碗筷,拿去厨房洗刷。

收拾完,于敏还在哭。便将茶几上的葡萄端过来,坐在于敏对面,剥葡萄吃。

于敏见她没走,也不劝她,更是痛痛快快地哭起来!

她这次哭了很久,快两个小时了。停了哭,哭了停,哭得直打嗝,眼睛肿得不像话。

“姐妹,你是怎么回事?”韶音见她哭得差不多了,实在哭不动了,就抽了张纸巾擦手,她吃葡萄也吃撑了,快吃不动了,“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好歹也开着一家服装厂,认识几个人。你有什么难处,要不跟我说说?我看能不能帮到你。”

于敏本来没想麻烦她的。人要知足,这个好心的妹子已经收留她一晚,还给她饭吃,她不能赖上人家,给人家添麻烦。

但是听她这么一说,不禁犹豫了。

这个妹子,大小是个老板啊!

能当老板的人,都是有能耐的……

“我,我……”她犹豫着,不知要怎么开口。

她眼里一片茫然。

她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办。她连请人家帮忙,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人家再帮忙,能帮她离婚吗?

那个烂人不点头,谁也没办法的。再说,都说宁拆十座庙,不坏一桩婚,劝人家离婚是缺了大德的,没人会干这种事。

“要不,你跟我说说你的情况?”韶音见她一脸茫然,便问道。

于敏心想,她不知道怎么办,但妹子是当老板的,妹子比她聪明,说不定知道怎么办。这样想着,她就说了出来:“我叫于敏,是X县人,家住在……”

她比沈萱还惨。

沈萱是姐妹两个,吴灵惜虽然软弱,但她是爱女儿的,只是那份爱让人无法消受。于敏不一样,她姐妹三个,最下面还有个弟弟,她爸妈并不怎么爱她。

当年她出嫁,她爸妈要了二十万的彩礼。她的两个姐妹结婚,也换了很多彩礼。这些彩礼钱,都给她弟弟结婚用了。想要离婚?首先要把彩礼还回去,否则都不必开口,男方不会同意的,听都不会听你说。

她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怀着一丝希冀,跟家里说了。说完后,她爸爸不耐烦地说:“打你几下能怎么样?能打死你吗?滚滚滚,什么时候把你打死了再跟我说!”

她妈妈也不管她,话是这么说的:“谁让你没用?下地干个活都能把孩子摔没了,他不打你打谁?”

于敏很绝望,她只剩下两个姐妹可以求助了,但是两个姐妹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们只是不像她被打得那么狠罢了,要说给她出头,那是出不成的——她嫁的那个烂人,兄弟四个,个个壮得跟牛犊一样,别人轻易不敢惹。

她嫁过去七年了,被打了六年半。

这次是男人喝醉了,倒在鸡窝里了,她死活拽不起他来,结果男人第二天醒来,因为这事把她打了一顿,逼她睡鸡窝,还让她跟鸡一起吃鸡食。

下着雨,鸡们躲进窝里,她挤不进去,只能拼命往里贴,结果鸡被挤着了,啄了她几口。她实在冷得不行,抓了只母鸡出来,抱在怀里取暖,然后被拉了一手的屎。

不远处的屋子里,男人和朋友们喝酒吹牛,传来一阵阵大笑声,昏黄的灯光透过被雨水打湿的玻璃,朦朦胧胧,显得暖和又遥远。

忽然之间,她觉得活着没意思。

鸡都有窝,她没有。

踉踉跄跄地走出家门,也没挑方向,顺着路就走,遇到路口也不想,直直往前走。

胳膊是摔脱臼的,她一不小心脚下踩滑,滚到沟里去了,摔脱臼了。

“你没孩子?”韶音问。

于敏点点头。

“如果你男人不打你了,你回去跟他过吗?”韶音又问。

于敏愣了一下,她想象了下那生活,心里的绝望一点都没减少,还有些作呕。

她摇头:“不。”

“那你先别回去了。”韶音说道,“你先在我家住着,养一养。医生说了,让你接下来吃好点、喝好点。”

于敏一下子坐直了,嘴唇嚅嗫着:“可我,我没钱,妹子,我……”

“我开着服装厂,每天挺忙的,你要是愿意,给我做饭吧?”韶音看她一眼,“我一个月给你一千五,包吃住。”

于敏一听,顿时急了,连连摆手:“妹子,你包吃住,收留我,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我不要你的钱!”

“对你来说是恩德,对我不是。你干活了,就应该有报酬。”顿了顿,她说:“那这样,我不包你吃住了,给你发工资,你租我的房间,每个月交饭钱,行吧?”

她掰着手指头算:“我一个月房租一千出头,咱俩一人一屋,你给五百吧。至于饭钱,医生让你吃好点,你就跟我吃一样的,一个月八百吧。”

“但是不包吃住的话,给你一千五就是欺负人了。你给我做饭,打扫卫生,我每个月给你开两千五的工资。扣掉吃住一千三,再给你一千二。”她说,“这样你看行不行?”

于敏的眼睛又红了,她抹抹眼泪说:“我知道你是补贴我。行,我都行。”

暂且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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