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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儒明在天河录制了大量的资料。

随着春暖花开,天河市距离解除封印的日子越来越近。郭儒明在天河市住了2个多月,虽然不是一线的医护人员,却也疲惫不堪,准备返程。

天河市将于4月8日零时解除封印。

得到确切的消息的时候,郭儒明长出了一口气。

全城消杀工作已经在进行之中,郭儒明昨天录制了天河市火车站的消杀过程。

身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手持城市防疫手持烟雾机,随着领队队长的手势对火车站进行消杀工作。

他们像是未来战士、又像是机体里的巨噬细胞一样,为这座冰封了76天,承受了巨大的悲怆与灾难,的城市最繁华的火车站进行最彻底的消毒。

整个过程棒极了,镜头感十足,郭儒明脑海里已经有了相应的BGM。相信放到纪录片里,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也能让人为之震撼。

因为,他们的动作意味着这座冰封了整整76天、付出巨大牺牲的城市终于要苏醒。

因为,他们的动作意味着这个伟大的国度在对抗狡诈的创世纪级别的病毒时,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一种创世纪级别、无孔不入、防无可防的病毒被生生闷死。

这是人类历史上唯一一次用自己的力量战胜了大流行病。

回想来时路,郭儒明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明天就要离开这座英雄的城市,他的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作为一名文艺工作者,从头到尾,完整目睹了这座城市从惊慌失措到混乱、再到缄默、最后随着无数医疗支援队伍的到来;随着无数人力、物资的到来,一步一步的站起来。

这虽然是盼望已久的日子,也在3月15日湖北省其他城市陆续解除封印后开始有了期待。可知道这一天到来,郭儒明还是有了莫名的情绪。

不过他没时间感慨,今天要先去雷神山医院,晚上还约了吴冕吴老师去天河客厅方舱医院。

火神山、雷神山因为疫情而建,成为定点医院的一部分,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虽然天河市明天就要解除封印,定点医院也陆续回归正常医疗秩序,但火神山、雷神山两所医院还有重症患者,暂时还不能关门大吉。

还有一部分患者在住院治疗,新型肺炎病毒的重症患者治疗过程是很漫长、艰难的。

天河市的街道上已经能看到车流、人流,一切都在缓慢的恢复。

虽然没有从前那么繁华,但是伤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来到雷神山医院,有主管临床业务的院长接待。

简单寒暄几句,郭儒明一行人换了衣服走进ICU。

他最想留下来的影像资料却没有留下来,因为当时物资紧缺,根本没有多余的防护物资给郭儒明,让他和他的摄制组进入ICU病房。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虽然中后期随着生产机器的开启,物资越来越充沛,终于有一天郭儒明进了忙碌的病房,但他总是觉得遗憾。

负责临床的副院长本来想教郭儒明穿防护服,可看见他和他的摄制组穿防护服的手法虽然生涩,但每一步都很标准,明显经过练习。

“郭导,练过?”副院长问道。

“冯院长,在天河市拍摄2个月的时间,我已经成了半个医生。”郭儒明一边穿防护服,一边说道,“进重症病房不谨慎怎么能行。最早获得允许进重症之前,我们6个人,一套防护服,跟宝贝一样连夜练习。”

“哪家医院的医生护士教的?姿势很标准。”冯院长赞了一句。

“疫情刚开始的时候,吴老师就录制了穿脱防护服的影像资料,我跟着学的。”

“吴冕?”

“嗯。”郭儒明道,“看着吴老师的动作简单,可自己上手试一试就知道深浅。穿还简单点,脱的过程太难,想不碰里面的衣服,真是练了好久、好久。”

“您第一次进医院、进病房是哪家医院?”

“中法新城院区,进去后整个人都傻了。”郭儒明叹了口气,说道,“说句实话,您别笑话我,我去录制影像资料前后1个小时,出来后全身都被汗水打透。整个人……感觉都要虚脱。”

冯院长沉默。

那段艰苦的时光,他不愿意回想。

“可能是因为紧张吧。”郭儒明讪笑道,“里面的医生护士一溜小跑,工作强度是真大。换我在里面,不到4个小时就得晕死过去。”

“晕过去的医生护士数量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还仅仅是雷神山。”

郭儒明吁了口气,面罩上随即出现水雾。

换了防护服,连呼吸都要小心,真的特别不方便。

他稳了稳心神,恢复平静。要不然护目镜和面罩一旦花了,录制工作很难继续下去。

沉默中用了12分24秒,一行人才穿上衣服。

相互之间在背后写字。

防护服臃肿不堪,穿上后别说分出来谁是谁,连男女都分不出来。

“我在火山神录制的时候,看见一名北部战区的医生背后写着精忠报国四个字。”郭儒明道,“当时看见之后,我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呵呵。”冯院长笑了笑。

类似的事情见的太多,他已经无动于衷。

感慨或许会有一些,但那都是雷神山关门后的事情,现在他还没这个心情。

“同事都打趣说岳母刺字,他也不在乎。火神山那面的患者情况略好一点?”

“嗯,他们彻底关闭的时间应该比我们早。”

“冯院长,明天天河市就解除封印了,您准备做点什么?”

“上班啊。”

“……”郭儒明笑了,是啊,对于医院的医生护士来讲,对于重症定点医院的医生护士来讲,城市解除封印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们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他们守护的是最后一名患者

等所有患者都出院,然后才能休息一两天,返程回家。

回家

当这个词再一次出现的时候,郭儒明心头热血涌动。

这是今天采访的主题。

郭儒明做了一个手势,摄影师扛起摄像机,助理把话筒也伸到冯院长面前。

“冯院长,可以说说回家后您第一件事要做什么么?”郭儒明问道。

“睡觉。”冯院长想也不想地说道。

简单、朴实的回答,和郭儒明心里想的一样。

“太累了……”冯院长道,“最辛苦的是一线医护人员,其实我还算是好一些,只参加专家会诊,为每一位重症患者修改医疗方案。

但毕竟快五十的人了,时间太长有点扛不住,全靠着一口气吊着。”

这两个月来的采访、录制工作就是这样,每一个平凡的人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人泪流满面。

但郭儒明偏偏还不能哭,哭了护目镜会花。

“有什么和家里人说的话么?”

“没啥好说的,活着回去就行。回去后还要先隔离14天,睡个昏天黑地。然后回家,我儿子已经去南方上班了,我们爷俩视频喝酒,看看小孙子。能活着回去就行,家里人也没想别的。嗯,活着回去就行。”

冯院长反复说着活着回去就行这句话。

郭儒明知道,这是一线医护人员心底的真心话。

简单而质朴,没有豪言壮语,没有丝毫英雄气。

走在雷神山医院的走廊里,两边的房间已经贴上封条,意味着患者出院,人去楼空,消毒完毕,暂时封存。

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脚步声与防护服摩擦声回荡,有点空旷。

这里已经不像是郭儒明印象中那么繁忙,空的让人心悸。

不过这才是最好的状态。

街道上车水马龙,医院里空无一人,大家都为三两碎银慌慌张张,不至于为了一条命拼尽全力。

“这里。”冯院长指着一个空房间说道,“一个43岁男患,出院的时候蹲在雷神山医院外哭了10分钟。医生护士怎么劝都不好,后来我们陪着他,过了半个小时才走。

他也没什么想说的,估计是情绪太激动,当时来雷神山的时候没想着能走出去。”

“嗯,我在火神山录制的时候赶上他们送一批患者出院。”郭儒明随意聊着,“北部战区的医生护士去送患者离开,十几个人敬军礼,当时患者就崩溃了。

本来想要鞠个躬,转身回家,可看到军礼的瞬间蹲在地上哭的像是个孩子。”

“这里,有一个老太太,算是因祸得福了吧。”冯院长指着另外一个贴了封条的房间,“86岁,一身老年病。全国顶级医生给治疗的方案,几乎三天就根据病情变化更换方案。

她出院的时候非但新型肺炎治愈,连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什么的都控制的非常好。”

“哈。”

“能多活十年。”冯院长笑道。

“这里……”

脚步走过的房间,冯院长都能清楚记得其中住过的患者。

一段段悲欢离合的故事在医院里很常见,但在大厦将倾的天河市,在压力大到能让人崩溃的天河市,回想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来到重症监护室,众人进去。

16名上着呼吸机、ECMO的患者,每个患者床前都坐着一名护士。

正在有人给患者吸痰,呲啦呲啦的声音、吸痰时刺激气道的反应,监护仪、ECMO上数字的变化,一切的一切都很真实。

这些天里,医生护士们就是这么过去的。

从死神手里抢夺一条条人命,有的抢回来了,有的没抢回来。每一次都全力以赴,如同现在做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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