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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

“回前辈,晚辈取名浩然,浩然正气的浩然。”

“浩然正气……”

曹辞露出一抹笑意,没有在意这隐晦的嘲讽,而是继续问道:“孟景明下边,你是第几代啊?”

“不算先皇,是第五代,把先皇看作第一代的话,晚辈是第六代了。”

“现在的皇帝是你的……”

“太爷爷。”

“挺能生。”

“寻常人家二十年、三十年一代,我们一代已在四五十年以上。”孟浩然不卑不亢,语气平稳,“究其原因不在于我们多能生,而是活得太长了。”

“看来你不怕死。”

“大益皇室,没有怕死之人。”

“有趣。”

“前辈找晚辈,所为何事?”

“你身上有一份破碎的本源,我要取它。”曹辞顿了一下,声音淡然,“不过伱放心,我与孟景明算旧交,他也是我一生中难得的称得上有交情的人,他死了我才敢把你掳来,若是他还活着,我还不见得好意思对你下手。因此我尽量保住你这一条命,活着送你回去,也算我对孟景明的交代。”

“破碎的本源……”

孟浩然嘴里喃喃念着这句。

此时他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总之是荒郊野外,入眼所及一片荒芜,他只席地而坐,对面前之人说:“皇祖宗在世时,我也曾听他说起过前辈。”

“说什么?”

“说起以前的事,年轻时的事,年轻时的玉京。”孟浩然说,“年纪大了,就喜欢回忆以前。”

曹辞眯起眼睛。

恍然间似乎也回到了过去的玉京。

那是多少年前了?

有三百年吗?

还差一点吧。

益国并不是最先拥抱新时代的,但也没有太落后,走到了前列,等到他们生活的那个年代,益国已经凭借着巨大的体量正在重登世界第一,那时的玉京已经有一只脚迈入了新时代,还有一只脚停在外头。

那时的社会啊……

乱建的破旧的脏乱的楼房,人挤人,街上小小的黑漆漆的小卖部,只有一间门面却占了半条街的面馆,一整面墙都被它的灶火熏黑了。王庭那位在外面租了房子,楼下是一间饭馆,油烟好重。

那时的世界到处都好像褪色一样的,还脏兮兮的,到处都是混乱的灵力传输线路。

人与人大吼着说话,大声谈笑,没有素质这个词。大家挤在一起吃饭,桌上一层擦不掉的油,饭馆里全是汗臭味。

老百姓大多很穷,大家都穷,穷到必须要互相帮扶着才能过好日子。

可不知怎的,好怀念呢。

曹辞已经很多年没回过玉京了。

人的记忆就是这样,当你离开一个地方,你对它的记忆会停留在最后的时刻,可如果你再回去,所见到的新的模样就会将原本的记忆覆盖,让你回想原来时变得困难。

孟浩然盘膝坐在地上,微抬着头,小声说:“皇祖宗常说,那时的玉京,满是人间烟火气。”

曹辞露出了微笑,依然没出声。

远处有多道流光飞来,落在他们前方。

孟浩然神情宁静。

往常曾听说过,唯有德行充沛之人才可晋升神灵,那是由于本源掌握在神灵手中,要得本源必经考验。

神灵毕竟身负重任。

人心复杂。

大部分人在拥有足以灭世的力量时,恐怕都难以守住本心,能将一半用于善事、只用一半来满足自我,便已能称得上是正常人了。要让一个本可以在世上肆意妄为、享受真正的神灵待遇的人去忍受无尽的孤独,并在孤独之中消减寿命直至死去,是非常难的。

曹辞显然不是德行充沛之人。

他是一个什么人呢?

孟浩然也不能做出判断。

人心复杂。

任何人都不是一个词、一串词或一个段落能描述的。甚至一篇文章也不够。

孟浩然看过许多“老虎”的资料。

很有意思的是,这些震惊国民的大贪官在一开始往往都不是坏人。一开始就奔着贪污受贿去的人,是没有资格坐上这么高的位置的。恰恰相反,翻看这些大贪官的履历,往往都能找到不少亮点。

刚正不阿,仗义执言。

身先士卒,冲在危险的第一线。

他们是慢慢被腐蚀的。

就连曹辞,孟浩然也曾在史书上看到过他的事迹。

当年战火四起,沅州沦陷,刚入八阶不久、境界还未稳定下来的他孤身进入沅州,血战十四天,方才将之收复,不灭真身也差一点就湮灭在了那里。

人心复杂又善变。

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

单从此时来讲——

曹辞并非圣人,他想成神,恰好他有这个能力,而今又找到了成神的办法,没人能说服他不去这样做。

孟浩然在心里长长叹气。

……

灵州,玉顶山。

陈舒在院落中醒来,空气清凉而湿润,外头不知名的山鸟在叫,一只白猫躺在他的枕头边。

换上衣服,简单的一番洗漱。

超声波洁牙术立了大功。

走出卫生间时,那只白猫也已醒了,正蹲坐在床上打着呵欠,然后对着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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