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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之后再做些更高级的符纸人就是了。”

白山想着想着,便从床榻上走下,穿过船舱过道,来到甲板上的栏杆前。

巨轮依在乘风破浪,波涛起伏,浪声阵阵。

阳光照耀的海面生出片片金鳞,而海风从北方吹来,有些生冷,却无夜间的刺骨。

白山双手搭在冰凉且带着漆锈的栏杆上,极目远眺,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忽地,他感到一道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背后。

白山缓缓侧头,却见温暖的阳光里站着个娇小玲珑的美妇。

美妇正出神地看着他的背影,眸子里闪着许多情绪。

可在看到他的脸庞时,美妇神色顿时变得黯然,她侧过头,也不对上他的眸子,而是转身走回船舱里了。

这美妇正是宋幽宁。

白山看她反应,大概就猜到了原委。

宋幽宁肯定是看着他的背影,觉得熟悉,可在他转过头,露出这张人皮面具,还有许久未理的鸟窝般的头发后,宋幽宁才被提醒了“眼前之人并不是她的相公”,所以她转身离去。

这一幕,也被船舱阁楼高处的风碧野看到了。

……

……

入夜。

万籁俱寂。

风碧野轻轻敲响了一间船舱的门。

门扉幽幽打开。

风碧野走入其中。

梳妆台前,铜镜梳篦、花钿发簪,胭脂水粉,样样不少,小梅姑娘则是昂着苍白的脖颈,在那古老到生出浮锈的铜镜前认真打扮。

她手臂婀娜似深海水草,苍白的手指拈起红纸放到唇间,轻轻抿唇,染得双唇血红,又抓起漆黑的螺子黛,探至眉间,缓缓画眉……

她唇间带着笑,诡异而妖异。

这一刻,大夫人和小丫鬟的身份彻底对调了。

风碧野不敢看她,低首恭敬道:“梅姑娘,那个遭了海难的男人,他……他是谁?仆下想弄清楚,以在日后的生活之中……”

她的话还未说完,小梅姑娘就用轻佻的媚声打断了她,“不要问~~

不要管~~

他就是个遭了海难,而恰好被我们救上来的人~~

到了北蛮港口呀我们就放下他,之后再无关系。”

风碧野嘴唇嚅动了两下,却什么都未说,而是应了声:“是。”

……

……

数天后。

白山的伤势恢复地越发好了。

真气的运转虽然未曾恢复如常,可却也能动用两三成力量了。

他走到栏杆前,从北往南,缓缓徘徊。

海风吹起他乌黑却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假脸,还有一双深邃的眼睛。

宋幽宁好奇地看着他,视线上上下下,一会儿看到这男人走路的动作,一会儿又看到男人的身形姿态……

事实上,她已经观察好多天了。

这男人大部分时候的动作都很陌生,可有些时候……一些细节却让她有种格外的熟悉感,尤其是这男人背对着她的时候。

宋幽宁裹了裹白白的绒衣,犹豫了下,终于踏步上前,远远喊道:“喂~~”

白山愣了下,宁宁这般身份高贵的美妇怎么可能睬他这样的落难之人?按照他的理解,宁宁应该是捏着鼻子离他远远的才是吧?

然而,他还是停下脚步,嘶哑着声音,恭敬道:“见过夫人。”

宋幽宁走到他身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白山随口道:“小人姓虞,单名一个禅字。”

宋幽宁又问:“虞禅,那你是哪儿人?”

白山道:“晋州信城北乌渔村的,这不……开春了想出海捕鱼,养家糊口,结果却翻了船……欸……”

宋幽宁问:“你平时捕什么鱼?买卖如何?”

白山早在心里编好了答案,此时一一作答。

片刻后,宋幽宁无话可问了,她眨着眼盯着他,支肘托腮,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

想着想着,她忽道:“你走吧。”

白山行了一礼,转身离开,才走散步,背后忽地传来一声大喊。

“白山!!!”

白山该怎么走还是怎么走,丝毫不为所动,就当宁宁在叫别人。

不过,宁宁看他看了这久,果然有些怀疑了,终究是他的枕边人,而不是外人,能够对他有所感应,也属正常。

可,却没想到她居然还懂得用这法子来诈人,这是进步了啊。

他走了一步,两步,三步……七步……

就在他觉得已经脱离了“危险圈”的时候,宋幽宁又喊道:“虞禅,你回来。”

白山面露愕然,转头诧异道:“夫人是在叫我吗?”

宋幽宁点点头,道:“你过来下。”

白山走去。

宋幽宁瞪着大眼看了他半晌,忽地道:“你这脸不会是假的吧?”

白山:……

紧接着,宋幽宁三步并做两步,往前踏来,抬手就往白山脸上抓来:“让我看看。”

白山退后一步,故作慌张道:“夫人,男女授受不亲!”

宋幽宁伸到半道的手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了一声,然后道:“那你等会儿。”

片刻后,宋幽宁领了三个大汉过来了,然后指着白山道:“你们去撕撕他的脸,看看外面有没有戴一层人皮面具。”

白山:……

什么时候宁宁变得这么聪明了?

不过,他并不慌,因为他看到高处楼阁上站着的小梅姑娘。

小梅姑娘俯瞰着这一切,五指微微托起。

而他所在的区域已经产生了轻微的灵气波动。

随后……

三个大汉并没有走到白山面前,而只是对着白山面前的空气扒拉了半天,宋幽宁则是瞪大眼睛看了半天,之后慢慢露出失望之色。

再之后,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了。

显然,小梅姑娘用了幻术,这幻术宋幽宁的“撕脸皮计划”失败了。

……

……

此时……

即便入了春,北蛮金帐依然处于风雪之中。

可风雪再狂再烈,却也压不下这一刻的金戈铁马,呼啸之声。

手持钉头锤的牛角头盔男子瞪着暴戾的眼,大笑着猛力挥舞,将圆球尖刺的顶端狠狠砸入对面敌人的头颅……

咔!

头颅就好像鸡蛋壳被敲碎,脑浆溅射。

钉头锤又一拖一拽,一个破头将军就翻身倒地下,滚入冰雪泥尘。

牛角头盔男子仰头,开心地哈哈大笑,继而暴戾地吼出一声北蛮语,继而他身后许许多多同样的狼骑士便往前发动了冲锋。

这一幕,注定记载入史书。

自,六十余年前,北蛮好战派祭拜深渊,挥大军,踏海怪,南下侵入当时的大晋皇朝,且与大晋皇朝两败俱伤后,便一直沉寂。

而随后,北蛮则是落入了和平派的手中,金帐王室迎来了以“风”家为主的新主人。

可是……

在和平派们在主持了北蛮长达六十余年后,休养生息的好战派们终于养好了伤,寻到了契机。

此时,他们循着这契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带着不逊于当年的残暴,要将这金帐夺回来,然后继续南下,南下……

因为南方有的是肥沃土地,有的是甘醇美酒,有的是漂亮女子。

在苦寒里过够了,那要么就拎着头去南方的繁化里却掠夺一番,要么就让南方也陷入战火,总之……我过的不好,你也不能过的好;我过的好了,你还是不能过的好。

北蛮的好战派,以“夜”家为主。

“夜”家所立的北蛮国教,就是……极乐世界。

而契机,说来也巧,还是白山亲眼见证了的。

去年深冬之前,亡龙岬角绝壁下的沙滩上,北蛮好战派与前朝余孽歃血为盟。

这也意味着双方背后的极乐世界,前朝余孽里的大能,仙界五宗之中偷偷摸摸的玄天万象宗和云梦仙宗,再以及通恨仙人的深渊达成了联盟(小备注:任何阵营都不是铁板一块,内部至少存在着两个以上的对立势力,信念分歧,行事作风差异很大,深渊也是如此)。

这般强大的联盟,统合在了一起,就如时代的车轮,谁挡道就压死谁。

契机在此,好战派们就在这初春发动了“夺权”。

而他们选择的时机也是很不错的。

此时……和平派的“狼主”风望南正遵循旧俗去北方大雪山春狩。

留守在金帐的固然还有许许多多人,但核心人物便是“北蛮剑圣”风青蛮。

此时,好战派们的“夺权行动”突兀而迅疾,一时间,风青蛮即便是勉强抵挡住了,却也是急忙收拾残军,往北蛮深处而去。

来来回回数次后,最终风青蛮逃入了白熊城。

而好战派们旋即围住了白熊城。

夜槐阴头戴牛角盔,挥舞着钉头锤,扬首看着远处雄壮的城池,忽有所感地侧了侧头,一个裹着苍云纹黑袍的蛮子匆忙走来,双手奉上一封书信。

夜槐阴看了看书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继而指着白熊城头站着的那位剑圣,扬声道:“风青蛮!!!你三妹带着你侄女来了!!!”

城头的青衣剑圣皱起眉头,他想起确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