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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山坡缓和,几个斥候慢腾腾地爬上一个草坡,当先一个一头便栽到地上,躺到柔软的草地上呻吟道:“我的天呐,骨头都快散架了。”

另一个斥侯也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懒洋洋地揉着大腿:“相国也真是的,都进了自己的国门,何必还像在楚国似的如临大敌。嗳,你说,庆忌殿下真能打得下姑苏城吗?”

旁边另一个斥侯哈着腰,伏着双腿道:“我看难,姑苏大城建造的时候,我就在那儿呢,这座城固若金汤啊,庆忌殿下若有十万大军在手,围上他半年,断了水道,筑土城,掘地道,外围没有人骚扰,或许还能攻得下来,要不然……”

他摇了摇头,最先躺倒的那人枕着手臂,若有所思地望着越来越黑的天空,喃喃道:“也不一定,大江曲折如蛇,就算是顺江水而下,晚上也不怕触礁地日以继夜地赶,也不可能跑到咱们前边去,现在呢?”

坐在他旁边的士卒下意识地四下瞅瞅,神色诡秘地说:“我说诸位,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听说当初在江上遇刺,要离的戟连庆忌王子的胸都刺穿了,可他居然没死。这一次,他居然像插上了翅膀,赶在我们前边回到了吴国。嗳,我说件事,你们可别说出去啊。”

“啥事?”旁边几个士兵一下子都来了精神。

那斥侯神色诡秘地道:“我奉命去百津渡探察消息的时候,听人说啊,庆忌殿下在大江遇刺的时候,是真的死了。可他的魂魄缥缥缈缈直上九重云宵,居然上了天庭,看到了天帝治下的神仙府邸。”

其他几人耸然动容:“我说小舍,你可别瞎说,这要是被相国大人听到,非治你个谣言惑众之罪不可。”

“嗨,这不是没旁人吗?咱们几个兄弟可是同生共同的好哥们,你们哪个会说出去?”

旁边几人连连摇头,其中一人已迫不及待地道:“你说说,后来咋样,到底听谁说的?”

小舍道:“听说啊,庆忌殿下到了天庭,天帝说他命不该绝,就让他回来了。”

“天帝……,天帝啊,凡人竟然见得到天帝!天帝就说了这么一句?”

小舍翻了个白眼道:“废话,那可是上帝,本来不会管凡间之事的,肯说这么一句,肯见这么一面,换了别人,谁有这样的福气?你们说……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庆忌殿下命中注定本该是咱吴国之……”

“闭嘴!”旁边一个老成持重的士卒瞿然变色,虽在夜色之中,又在山坡之上,四下无人,他仍心惊胆战地四下看了看,压低嗓门道:“你小子不要命啦,传扬出去,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小舍连忙唯唯称是,但仍忍不住道:“可要不是这样,那就真的奇怪了。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活了过来。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还有啊,殿下先后搞出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听说都是在天庭所见,才照样造出来的。这一次,他弄出来的能借风而行的战船,想必也是在天上学的东西。”

“天上……”,几个斥候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一起望向天空。天色已经全黑了,今晚无月,星光璀璨,闪烁着迷离的光,有淡淡薄云,时而掩映一二。几个人对那神秘的天空充满了敬畏的感觉。

小舍道:“我当时还想问的仔细些,可那受雇在百津渡造船的民工说,天机不可泄露,所以当初庆忌殿下对几个心腹之人说起此事时也是语焉不详,他们再传出来的就更少了。上过天,见过天帝呢,那还不沾了天庭的仙气儿?我回去可没敢说啊,我也怕相国说我动摇军心,砍了我的人头。可老憋在心里,我一到晚上觉都睡不好,你们几个不是外人,我也就是跟你们唠叨唠叨。”

众人都默然下来,那个老成持重的探子咳嗽一声,问道:“咱们还往上搜索吗?相国大人可是吩咐,要搜索到山顶的。”

一个士卒懒洋洋地道:“要去你去吧,我是爬不动了。天又黑,相国又不许点火把,要是一头栽到坑谷里,我死的冤枉不?再说,这儿能有谁埋伏啊,天兵天将?”

其他几个不想再动的士卒齐声称是,一人道:“叶大哥,咱们就这儿坐坐着,捱够了时辰,赶回去说都查过了,也不碍的。”

那位叶大哥见几个兄弟都这么说,便也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叶大哥怅然叹了口气,说:“小时候,听祖父说,那些大人物,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也许……咱们大王,还有庆忌殿下、伍相国这些人,都是天上的星宿投生到人间的吧。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啊,总得有这些天上星宿投生的大人物带着才行,要不能做得了啥事?可是……我是希望这些受天帝眷顾的大人们,能让咱们过上好日子。如今春暖花开了,还在打仗,家里只有老父老母和生病的妻子下地干活,揪心呐。”

几个士卒静静地听着,仰望着天上的星辰,星星一眨一眨的,就像他们的眼神。每个人的心神都倏忽飞回了故乡。

静谧中,小舍幽幽地说:“前年以前的时候多好,天下不管怎么乱,咱吴国远在东海,都不碍咱们的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尔打一仗,不过是越国那个无赖惹事,一顿胖揍就把他们打回去了,也不碍什么事。自从当今大王登基……听叶大哥一说,我也想家了,我出来之前,家里的那头牛生病了,已经怀了小牛的,唉,一直也没有家里消息,也不知治好了没有……,我好像又听到它哞哞的叫声了……”

“哞~,哞~~”,小舍闭上眼,耳边依稀传来隐隐约约的牛叫声,他情不自禁地学着叫了起来。

山谷中一片肃静,每个站在夜色中的人都与周围的景物混然一体,只有那一双双发亮的眼睛,在岩石遮蔽下燃起的几支火把中隐隐放着光泽。

孙武站在岩石上,对山谷中密密匝匝的士兵们说道:“此番夜战,我们的作战意图、行动计划、各人负责的具体任务,事先都已传达到每一名士兵,一旦攻入敌营,你们不再需要鼓号旗帜指挥,只管朝着预先安排的方向和目标进攻就可,集群进攻时当然也要各有组织,但夜战中却不可过大,就以两司马为标准,最大不超过一卒兵力各自行进,各卒各旅各帅,可分可合,各级将佐正官一旦战死,副将立即替代。今夜我们的敌人将是一群盲人瞎马,一头猪再大,一把小小的尖刀也能把它分尸,现在我们就要捅进它的肚子,大干一场!”

“都准备好了么?”孙武沉声一喝。

山谷中的士兵没有说话,只是以手握拳,在左胸口捶了一记,拳头擂在皮甲上,发出咚的一声,无数人同声行动,不亚于一声闷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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