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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邪浑的右手斧头架住刀鞘,侧身向前,左手斧头顺势拦腰斩去。

公孙仪人退半步,同时刀鞘横扫,先一步迫近了伏邪浑腰肋要害。

伏邪浑身体半旋转,没能斩到对方腰际的左手斧头顺势变向,拦住了针对自己右边肋骨的一击。

他这个人气质凶狠如同独行的野狼,但是手里的一双斧头运用起来的时候,却轻灵矫捷的如同最无忧无虑的雀鸟。

两抹铜绿色的影子,绕着他的身体上下旋舞,翻飞不休,不断用双臂拉伸到极限的弧度,向着公孙仪人力斩而去,又非常流畅自然的扯回,积蓄着下一步的防守与攻击。

最后那四个酒缸里面的酒水与火焰泼飞到半空,还没有来得及落地,就被两个人高密度的交手卷过去。

火焰与酒水被拉伸成了一根根长条状的纤细光影,在一把空刀鞘和两把斧头之间翻搅不休,又在一次碰撞之后彻底溃散,酒水伴随着火焰一起,彻底蒸散成了高温的气流。

公孙仪人手中的刀鞘,忽然自上,而中,再下,分为劈斩、横扫、上撩三个动作,三道攻击的影像,就像是在同一个时间存在。

伏邪浑依循着五感和直觉,两把斧子分别向上下迎击,两边的斧刃都传来了接触到实物的感觉,斧头上一刹那暴增的压力真实不虚。

但是中间横扫的那一刀鞘,居然也实打实的落在了伏邪浑腰间。

嘭!

伏邪浑被抽飞出去,半边身子撞穿了宫殿侧面的墙壁,左臂整个出现在墙壁之外,而右臂还在墙内。

公孙仪人身边落下了散碎的冰晶,那是刚才伪装成上下两道刀影的冰刃,只能寄托一击的力量,已经被伏邪浑的斧头击碎。

出奇招占据了一手优势,公孙仪人却并没有乘胜追击,刀鞘点地,目光莫名。

空气安静了一瞬,伏邪浑的身体就扭转过来。

他被嵌入墙壁之中,但是这一转身的时候,仿佛不是置身在坚硬的砖石缝隙间,而是身处于一堆松散的面粉里,轻松无比的一转,周边砖石碎裂垮塌,头顶上的墙壁崩裂出一道更长的裂缝,而他的皮肤连一点被刮蹭的痕迹都没有。

“居然没有骗到你呀。”伏邪浑低语一声。

《密焰内甲功》,顾名思义,本来就是一门极其擅长防守的功法。

刚才那分心三处的一刀鞘,还不足以击穿早有准备的防御,如果公孙仪人选在那个时候追击的话,就会遭受伏邪浑功力提升到极限,蓄势已久的一式反杀。

但是公孙仪人没有去追,反而使得伏邪浑积蓄的势又衰落下来。

“这也不错。”

伏邪浑让自己的头颅偏向一侧,脖子里的骨节发出嘎嘎的轻响,当那脖子像是折断了一样,太阳穴直接贴到低平的肩头时,他又猛然把头摆直,“狼和鹰,都需要足够敏锐的猎物来磨练自己的耐力。”

“但狼的把戏,我已经能够窥见全貌。”

公孙仪人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吁叹着说,“看来你所得到的功法,有功而无招。属于筋骨武术的招式,则在刚才的一轮交手之中,漏尽了所有的新意。”

她脸上那种本来就不能确定下来的笑容,忽然彻底的消失,极为平静地说道,“如果接下来你想把战斗拖入耐力的对比,那我可没有继续跟你玩下去的兴致了。”

伏邪浑忽然道:“你败得很惨吧!”

公孙仪人目光一闪:“什么?”

“我虽然绊于自己的部族,没有能够去参加南海大擂台赛,但最近也陆续听到了一些消息,大齐这一代的海皇,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依旧是没有明显表情的五官,伏邪浑的语气之中却带着笑意,“不是之前已经夺得王者之名的任何一人,而是一个此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他注视着公孙仪人,“也许跟你一样年轻吧。”

“你从大齐来,应该跟他交过手。”

这伏邪浑又加重了语气,重复了那句话,“你败得很惨吧?”

公孙仪人沉默以对,只是握着刀鞘的手势出现了很微小的变化。

伏邪浑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果然是败得很惨。”

他有些惊讶于那个海皇的实力,语气却更加笑意满满,“你败得太惨,心里就存了一份不自知的急躁。所以当你觉得我这里已经没有新意,不足以让你追得更近一些,就不想再留下,甚至不想跟我分出一个确切的胜负。”

公孙仪人蹙眉,冷颜道:“原来北漠的第一勇士,还是一个很擅长察言观色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伏邪浑左手斧头一抬,道,“可能是感同身受。其实我虽然被称为第一勇士,但是北漠那边也有一个我一直想打死他,但因为种种因素一直没能打死他的家伙,所以,经验之谈……”

他把双手的斧头轻轻碰了一下,“你这样的方法,是不可能真正超越自己原本的进步速度的,你应该见一个,杀一个,或者至少要确定自己有能力杀死对方。”

“人的生命不是在思考的模拟中进步的,而是在践行的过程中向前,只有真正试试杀死我,你才有可能获得切实的进步。”

伏邪浑说到最后,双臂大张,细小的曈仁一缩,再缩,两眼之中几乎都只剩下眼白,还有中心一点针孔般的痕迹,炽烈的杀意蒸腾起来,宛若在公孙仪人面前燃起了不可直视的火炬。

“你居然在指导我?不对。”公孙仪人摇头,神色中有些恍然,“你的功法进入了瓶颈,而你觉得我的实力恰到好处,可以给你接近死亡的压力,又不足以让你十死无生,所以你要借我来突破。”

“哈哈哈哈!”

伏邪浑怒睁着眼大笑起来,“你能做出这样的回答,我更加觉得你确实就是最好的人选。”

“好哇。”他欢呼道,“这次要是成功的杀了你,我转头就去杀他。”

他简直欢天喜地的向前俯冲,劈出了那对斧头。

公孙仪人揭破了他的打算,但他没有辩解的意思也不需要去辩解,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他相信,听完了那段话之后,对面这个像雪一样随性,刀中意志却像鹤一样傲洁的齐人女子,不可能再随意的抛弃这场战斗。

她必定会留下。

赌上生死。

锵!!!

宫殿中的战斗,继续了。

十个回合之后,这座大殿里面的立柱被刀鞘斩断,墙壁被斧子粉碎,屋顶被无形的气劲撕开。

地上火焰与酒水的残光,被宫殿的残骸掩埋。

在战斗开始的时候面无表情,现在却大笑不断的伏邪浑,用一双小小的斧头扫清了他周围体型远比自己庞大的残骸,将那些碎片混杂着离体的气劲,铺天盖地的杀上另一个人。

在开始战斗的时候面带微笑,此时却冷若冰霜的公孙仪人,立手一刀,把那片如同帷幕的碎片大网,从中劈开。

他们在废墟中再次交锋。

伏邪浑的那一对斧头越来越简洁,劈杀出去,双斧轮转,再次劈杀出去。

从不同的角度轮转,绵延无止的劈杀。

‘招式的新意?都是狗屁。’

这样的念头如同雷雨中的火光一样,满盈在伏邪浑的脑海中。

野狼和飞鹰捕捉猎物的技巧,在那与人相比,显得十分短暂的生命里,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但却一直是最有效的方式。

那甚至也是在它们的血脉中延续了千百年的东西。

老调,单调,乃至粗疏,简陋,没有新意,没有求变。

但是大草原上,哪一个捕猎者的效率比它们更高?就算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诩为万物之灵长的人,往往也需要向它们学习某些特质。

所谓最老练的猎手,最高明的招法,最后总要回归本质。

不过是血和铁的厮杀。

因此,血光终于在斧刃下迸现。

公孙仪人的左臂接近肩头的地方被切开一道深深的创口。

女子眼神深处出现了震撼的情绪。

这一斧子,本来不可能伤害到她。

既然伤了,那就只能说明伏邪浑确实是在战斗中开始提升,他的力量,已经逐渐的超越之前的极限。

伏邪浑捕捉到了那一抹震撼与随后而生的执拗,他更感受到了自己体内停滞三天三夜的内力精纯程度再度提升。

废墟之间,时而有残骸再度被击碎,碎片向天上爆射,或向四周散开。

旁边的宫殿也被打出了许多破裂的痕迹,地面的裂纹遍布于周遭。

有时一道刀气激射而去,就能斩塌半面宫墙,斧子上的火劲,更令一些立柱噼里啪啦爆燃,殿顶摇摇欲坠。

他们的战斗让整个荼利王宫中的人们都恐慌万状,再也顾不得什么王公律令,向外奔逃,就连守卫王宫的残余护卫也全都逃了。

城中的百姓见到他们的样子,也逐渐对王宫中的事情产生无比畏惧与好奇。

而激战中的二者,没有半分心力分给那些惊恐逃窜的人,只一次又一次从宫殿的阴影打到了阳光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