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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古稀。

八十岁后,耄耋之年。

荒头太公距离他八十岁的生辰,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了。

在历史上,这种年纪的人参与造反,已经是罕而又罕的事情,就算能够从茫茫青史之中,找出那么几个来,也绝对是因为他们有着迫不得已的艰难之处。

而荒头太公,号称是交趾十五府里头的旁门术士第一,名望之高,无论是真武祠的九英、九鹤,还是那烂陀寺的那些高僧,都要礼敬三分,称他一声前辈。

他门下直系的门徒,就已经传了四代,各地的徒众加起来,多达四百余人,不乏有身价不菲的名门显贵,也有原本寻常百姓出身的,学了法术之后,仗着自己的本事,师门的关系,在地方上发了财、当了官。

如此广博的一个关系网,自然是少不了与官府的密切来往,当年荒头太公七十大寿的时候,知府都亲自上门为他贺寿,以彰显关系之亲厚。

如此声势,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荒头太公这一系,已经是当下交趾这个时局的受益者。

他拼死拼活的帮人造反,中间必有损伤,毁坏了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人脉关系,即使是最后真的造反成功了,能反馈给他的封赏,也未必有现在的多。

关系到身家性命、得不偿失的事情,任何一个脑子清醒的人,都不会去做呀。

所以,秋石他们万万没有料到荒头太公会在这时候出手。

就算是花弥,当初刚跟这个老家伙搭上线的时候,也觉得难以置信,想着是不是这老东西要引蛇出洞,放饵钓鱼,还是合作了几回之后,渐渐深入,才获得了彼此的信任。

他第一斧头砍下去的时候,仗着鲁班术对房屋构造的了解,毁了整间屋子与风水法台,这第二斧头,就一举镇杀了猝不及防的四名法师。

这四个人,仿佛被看不见的大量干朽木刺,猛然间充塞于五官七窍之中,嘴巴大张,眼睛鼻子耳朵一起流血,喉头上咯咯了两声,就气绝身亡。

眼看这四具尸体倒落,荒头太公脸上容光焕发,杀气更盛,死死盯住那几个身着道袍的身影,第三斧头挥了出去。

鲁班法术,借势于周边房屋。

有无形之力凭空刮过,那些年久失修的破屋顶上,数以百计的瓦片,便哗啦啦的,朝着秋石他们迸射过去。

秋石和众师弟默契万分,刚跌落在废墟之间,就已经各自向一个方向扫腿,踢开杂物,得到了身法挪移的余地。

众人步伐微调,长剑一致向外,运剑如圆。

从各个方位散射过来的瓦片,全部被他们击落。

但这个时候,镇子北部士卒溃败之势已显,部分九尺巨人朝这边冲撞过来。

秋石、高典法师等人,仓促之间不敢硬挡这些巨人的冲击,只好结伴撤退,借着镇子上的这些屋舍,穿街过巷,与这些九尺巨人周旋。

续罗大师口念东方药师琉璃光王如来的真言咒语,身子左一晃,右一晃,前撞一步,后踏一步,四团有他整个身体那么大的虫云,就分散出来。

不计其数的虫子,带着嗡嗡嗡嗡嗡的声响,朝前方席卷而去。

不同于当初在擂台上跟关洛阳斗法比拼,这回,续罗大师是下了死手,身上收容的虫子全飞了出去。

飞虫对那些九尺巨人的影响很小,最多让他们闭一闭眼睛,把盾牌抬高一些,护着脸面,虫子的叮咬、毒素,对他们来说基本没有影响。

但在这些乱飞的虫子之间,一部分颜色较为鲜艳的致命毒虫,正朝着荒头太公那里,潜探过去。

荒头太公身上的彩纸,一层层起伏扇动,从纸张的隔层之间,红黄二色的烟雾弥漫开来,飞到附近的虫子,接连被熏死、落地。

他在一众九尺巨人之间,慢悠悠的往前走,动作比身边的巨人们慢得多,身量也显得矮得多。

可这么一个老人,一把小斧头的威胁感,却是整片地方最浓烈的。

甚至,仿若是以他为矛头,带动着周围这几十个九尺巨人,形成死亡的阴影,朝着众法师步步迫近。

这两批人一退一追,从西向南去。

镇子北部的防线溃败之后,剩余的士兵,只能依托各处建筑物的遮掩,边打边逃,拖延时间。

如果从高空俯瞰的话,就会发现,他们争斗的路径,基本也是从北面扩散之后,又逐渐的向南边收拢。

这只是一个小镇,房屋的布局当然不会有太多的讲究,没有从北向南、贯穿中轴的大路。

但是却有人沿着这条中轴,在大大小小的屋顶上,跳跃激战。

“阳莲,你胡子一大把了,这几年里面居然还能有进步啊,不容易,可惜,没有我精进的多。”

花弥语带嘲讽,脚底下踩过的地方,有的是烂掉的砖头土墙,有的是摇摇欲坠的瓦片,不管是什么样的地形,步子一踩,都好像是一沾而过,身子就稳稳当当的越了过去。

剑影纷纷,随着她的身影舞动,在半空上,追过一屋又一屋,总不离阳莲大法师身上的要害。

螳螂门的拳术步法,练到最高明的层次之后,脚底下绑两块三尺长、四寸宽、上了漆的薄木板,甚至能踩水跑出去上百丈,这种地形,根本拦不住她。

反观阳莲大师,靠着宝日部法术对炎气的操控,宽大的僧袍每一次舞动的时候,都兜着热气,滑翔而走。

这也是高明至极的身法了,只有这样,才勉强能跟花弥的剑保持着两尺左右的距离,不至于被直接刺中。

他听着花弥的嘲讽,心里怒海翻腾,忍不住斥骂道:“荒头那老狗,临老了犯糊涂,晚节不保,到底是被你们下了什么迷魂汤?”

“就算没有他,你们区区二十几人,扰乱阴气,也最多就是让天王子孙们多些头昏脑胀的感觉。”

花弥冷厉道,“上百年的尝试,几代人的苦功,还要等到了成阴地动,沿海地气皆扰,才成就了这一支奇兵,你以为被你看出些许缺陷,就真的那么容易被制住了吗?”

阳莲大法师性子火爆,正要再反唇相讥,突然脊背一寒,脑海中警钟大作,脚下猛的立定,踏在一座屋脊上,双足分开,与肩同宽。

十根脚趾头绷紧向下一扣,手上也几乎同步的发力,十指或屈或搅,合成了一个印法。

刹那之间,好像有八道炎气,从他脚底下分散升腾起来,如同八瓣莲花一合,如真如幻地罩住了他整个身子。

周边空气里面,数十上百道呲啦呲啦的声音,叠加着响起来,护身莲花上浮现出多个凹陷。

千奇百怪的虫子,每一个都比芝麻还小,像是多角的蠕虫、无翅的甲虫、四足的白蜘蛛,嵌在了护身莲花之上。

南洋的降头师,大多都穿的宽松袴大,是为了方便收藏种种蛊物器皿。

花弥身上,仅是一件劲装,还露了肚脐,袖子齐肘,裤管齐膝,但在弹指之间,无声无息撒出去的降头,就已经比很多降头师浑身藏的蛊物都多了。

这朵莲花上,还有五个凹陷处,刚好对应着阳莲大法师的脸部,里面看起来什么虫子都没有,却在不断的冒烟,几近于将莲花侵蚀穿透。

且五处侵蚀的痕迹,乍一看去,像是一个在冒烟的怪诞笑脸。

“丑面轻烟,含笑九泉”!

不需要任何其他媒介,用烟就能下蛊,乃是降头术里面,比飞头降更高一层的造诣。

中了这种降头的,七情杂乱,六欲冲脑,喜怒哀乐都不能自主。

建武初年,南洋曾经有妖人用这种手段,同时掌控数百人,女人以为爱他至死不渝,男人以为对他忠诚不二,却不知道,只是降头操控了他们的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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