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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泠月被淋一头雪,一把?拉住孟清漪道?:“好啊你!小?丫头竟然使坏欺负我!”

孟清漪看?着江泠月咯咯咯笑个?不停,还顺手将身上的雪团了团砸在了她身上。

江泠月捡着孟舒淮臂弯的积雪扔向孟清漪,两个?顽皮的人立马嬉闹到了一起。

孟清漪躲不过?,拍着孟舒淮的肩膀喊:“叔叔,叔叔,快帮我,快帮我!”

两个?人的小?打小?闹变成了三?个?人的欢乐,笑声飘远,也感?染檐下驻足观看?的人。

卢雅君瞧着这欢声笑语的场面颇是感?慨:“咱们家?里可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老爷子跟着舒心一笑,依旧没说一句话。

天色渐暗,卢雅君站在屋檐下提醒三?人小?心些,千万别再摔了。

等两位阿姨将花灯挂完,三?人的雪仗也终于歇了晌。

江泠月帮着孟清漪抖干净身上的雪,先让阿姨抱着她进了屋。

她刚才被叔侄俩联手欺负,这时候满头满身都是雪,瞧着有?几分狼狈。

外头冷,她那鼻尖冻得红红的,一双眼迎着花灯的暖光,盈盈水亮。

低头整理衣服上的雪时,有?双温热的手帮她捋着长?发上的积雪,江泠月匆匆抬眼,对上孟舒淮含笑的眼睛。

她瞧了眼屋檐下,卢雅君已?经扶着老爷子进了屋,这时候外头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娇怪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孟舒淮轻笑一声,手腕一转将她下巴轻轻托着,江泠月微微一愣,视线忽地一暗。

温热的气息接近,孟舒淮飞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江泠月又惊又慌,立刻紧张兮兮地看?向门口,她没好气将身上的积雪扔在了孟舒淮身上,嗔怪道?:“你怎么还欺负我!”

孟舒淮俯身朝她接近,指尖从她发红的鼻尖刮过?,“晚点让你欺负回来。”

话音刚落,室内传来孟清漪的呼唤,江泠月没接话,赶紧拍拍身上的雪匆匆进了门。

孟舒淮跟在她身后,唇边的笑意未曾消减。

江泠月进门正好迎上张伯期待的目光,他?刚从厨房脱了围裙出来,一瞧见?她就说:“泠泠啊,快来快来,老先生今儿写了幅字颇是满意,你和舒淮一起来品鉴品鉴。”

江泠月跟着张伯进了老爷子的书房,靠墙一排古朴的书架,上头摆满了各类不常见?的艺术典籍,包括书法、绘画、历史文物及古文化研究等等。

江泠月仅是匆匆扫一眼就对老爷子的书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没想到一偏头竟看?到墙上挂着外公的一幅字,这让她颇是惊喜,原来孟舒淮说的都是真的。

书房内浮着一点松烟墨的清香,宣纸上墨迹已?干,未走近时,江泠月只见?纸上银钩虿尾、笔走龙蛇,离得近了才分辨出这两行草书的内容。

“惟德动天,无远弗届。”她缓声念道?。

老爷子坐在一旁,笑着说:“看?得不错。”

江泠月莞尔:“因为我外公也写过?这一句。”

张伯略略惊讶,忽地开口问:“莫非泠泠外公也爱好书法?”

说这话时,孟舒淮刚好走进来,闻言便道?:“泠泠外公便是爷爷赞不绝口的江明鹤江老先生。”

“竟是如此?!”张伯惊道?。

一向端肃的孟老爷子也因这话惊讶一瞬,但仅是一瞬,他?又恢复平常的沉毅神态,说:“难怪同你第一回 见?面就觉有?缘,倒是真的有?缘。”

张伯接过?话:“早些年老先生在南城待过?很多年,偶然见?了你外公的墨宝便念念不忘,时隔多年后才得了墙上这一幅,没想到如今还有?这般奇妙的缘分,江老的乖孙竟然就在老先生身边。”

一提到外公,江泠月总是笑得很满足,她看?着二位长?辈说:“我外公要是知道?孟爷爷如此赏识他?,一定?高兴坏了。”

说者有?心,听者也舒心,老爷子笑着问:“那泠泠觉得今日我这幅字可有?你外公的气韵?”

江泠月并没有?着急作答,而是仔仔细细将这八个?字反复看?过?之后,才思考着说:“孟爷爷的书法有?您独特的气势,有?我外公的笔下鲜少出现过?的......”

她想了想说:“正气。”

老爷子看?着她,温和问道?:“如何理解?”

江泠月微微侧身正对着孟老爷子,笑着说:“那我们可先说好了,接下来的言论均是我江泠月本人对书法粗浅的理解,跟我外公可毫不相关哦。”

孟老爷子瞧她这股子机灵劲儿,忽地开怀笑了起来:“好好好,都依你。”

江泠月下意识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孟舒淮,也不知是不是这环境加持,她觉得今夜的孟舒淮格外有?书卷气,就缺一副漂亮的金丝边眼镜。

二位长?辈都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话,她也赶紧收好了心思,认真说:“方才您说‘气韵’二字,这让我想起外界总是评价我外公的作品有?‘仙气’。”

“而他?老人家?这几十年的确活得像神仙,大半辈子潇洒恣意,写字作画只管自己开心,从不求名利。许多备受好评的作品在书写的当时都只是他?的随心之作,能被这么多人欣赏,是他?的意外之喜。我外公他?生性自由?浪漫,所?以?这么多年才一直保有?那股子‘仙气’。”

她这时候看?向桌上的这幅字,突然有?点不敢开口。

孟老爷子看?出来她的犹豫,开口道?:“你尽管说。”

江泠月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在我眼中,仙气为阴,正气为阳,仙气飘逸潇洒,正气阳刚沉稳,是帝王之气。”

“您方才问我‘气韵’,那我也答‘气韵’,孟爷爷笔下的字,无论是笔法技巧、还是形意格调都无可挑剔,唯独您说这‘气韵’,与我外公......截然不同。”

话音落,书房内的气氛骤然沉寂。

江泠月并不知道?孟老爷子为何执着于临摹她外公的作品,但张伯知晓,眼见?老爷子收敛了神色,张伯赶紧打圆场道?:“这神仙和帝王,必然是各有?各的好。”

江泠月并不是不懂察言观色,也可以?多说些好听的话讨他?老人家?欢心,可她轻易从作品中感?知到了人的状态,她看?到了老爷子的心境,她便不想再去说刻意讨好的话。

眼看?着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江泠月略略思忖后问他?:“孟爷爷,您觉得,何为‘仙’?”

孟老爷子悠悠回神,缓声回答:“超凡脱俗,不受尘世?束缚者为‘仙’。”

江泠月看?着老爷子沉淀着岁月痕迹的一双眼,说:“但自古以?来,这帝王都是人间最受束缚的人。”

老爷子怔然,盯着江泠月目不转睛。

一旁的张伯和孟舒淮对视一眼,视线仍集中在书桌旁的江泠月身上。

江泠月并不知道?他?们此时心中所?想,只觉得气氛凝滞,也许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三?人出神之际,老爷子忽地一笑,轻松结束了书房内的安静,他?起身说:“江先生生了双妙手,而他?的孙女长?了双慧眼。”

他?摆了摆手道?:“老张,收起来罢。”

张伯应了一声,上前将书桌上的宣纸收了起来。

孟舒淮起身看?着她,眼神很是复杂。

江泠月心有?忐忑,待到二位长?辈都走出了书房,她才心虚地问孟舒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孟舒淮来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安抚道?:“爷爷夸你呢,别担心。”

江泠月点点头,笑着说:“我看?孟爷爷也是宽容豁达的人,就算我说错话,他?老人家?也一定?不会跟我计较。”

孟舒淮轻笑:“你倒是惯会给人戴高帽。”

江泠月冲他?笑得娇俏:“那我也给你戴一个?。”

孟舒淮饶有?兴致看?着她,江泠月想了想,低声说:“我这么可爱,孟舒淮一定?爱我爱到痴狂吧?”

江泠月说完这话自己没忍住先笑出来,孟舒淮被她感?染,唇边的笑宠溺。

他?抬手将她的发胡乱揉了一通,也压低了声音问她:“这到底是给谁戴高帽?”

江泠月挑挑眉不说话,笑得格外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