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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昨晚因为要出远门,心情激动,睡得不沉,半夜被二夫人催着起身,一路上听谢宝珠发牢骚……

院墙外山间竹林松海,鸟鸣山幽,山风如潺潺流水般轻轻拂过松枝。

谢蝉觉得好困。

谢嘉琅看完一页书,听到一阵鼾声。

他抬起头。

小谢蝉倚着婢女,肉乎乎的小手抓着婢女的衣裳,眼睫轻颤,双颊泛红,睡得很香甜。她的婢女趴在石桌上,也睡着了,发出沉沉鼾声。

谢嘉琅合起书,起身离开。

过一会儿,青阳匆匆赶来,叫醒酥叶,笑道:“山里凉,比不得在府里,别睡沉了,小心着凉!”

酥叶吓一跳,慌忙擦掉口水,抱起谢蝉,摸她额头,看她没有发热,松口气。

谢蝉醒了过来,没看到谢嘉琅,“大哥哥呢?”

“郎君回去了。”

青阳答道,一直把酥叶和谢蝉送回她们住的院子。

夜里,谢蝉梦见前世。

前朝支持她的官员告诉她,谢嘉琅是姚贵妃一派的人。

那时谢嘉琅被李恒派去礼部,和礼部官员一起主持重阳节宴,修筑登高露台,雕刻崇老石碑。

礼部官员多为公卿出身,一直强烈反对废后,反感姚派,对谢嘉琅自然没有好脸色,处处刁难他。

半个月后,谢蝉随李恒一起考察工事进度。

登高露台已经有了雏形,众人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崇老石碑前,一道高大身影手持健毫,蘸取朱砂,于碑面上书写,心无旁骛,浑然不觉帝后已至。

太监出声提醒,那人转过身,一张瘦削严厉的脸庞,眉眼浓烈,神情沉静肃穆,脸颊蹭了一抹鲜红朱砂。

众人认出谢嘉琅,都很意外。

刚才离得远,他一身落满尘土飞屑的破烂衣衫立在碑前,他们还以为是个书丹工匠。

谢蝉注意到谢嘉琅执笔的手,手背、手指全是新旧擦伤血痕,拇指背皮肉翻卷,看着触目惊心。

同僚排挤他,工匠拖拖拉拉,很多粗活他不得不亲自上阵,每天灰头土脸,奔走忙碌。

节后论功行赏,辛苦几个月的谢嘉琅没有得到升迁,抢走他功劳的人是支持谢蝉的官员。

第二天,老夫人和几个媳妇接着抹牌。

小娘子在水榭里抚琴,谢丽华和谢宝珠闹别扭,气氛僵硬。

谢宝珠愤愤地拨弦,琴声嘶哑刺耳,谢丽华的琴声也说不上动听,教琴的女先生恨自己生了对灵敏的耳朵。

谢蝉避出来,继续逛园子。

走到昨天的大松树下,她踮起脚张望。

树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襟危坐,凝神看着手中书卷。

偶有松针飘洒,落在书页上,他屈指拂开。

谢嘉琅喜欢读书,上辈子做了官后也是手不释卷。谢蝉一度觉得不论何时何地,他似乎都能从袖中抽出一卷书册。

脑海里谢嘉琅变戏法似的、不停从袖子里往外掏书的画面逗笑了小谢蝉。

她忍了忍,还是噗嗤笑出了声。

谢嘉琅撩起眼皮,眼眸黑沉。

谢蝉看着他,轻声唤:“大哥哥。”

眸子清亮,没有一丝怯意。

谢嘉琅低头,接着看书。

谢蝉没有吵他,走开了些,低着头,捡地上的松果玩。

松果形状大小不一,有的鳞片张开,像展开的花朵,有的紧紧闭合,像一座宝塔。

谢蝉一个个捡起来看,挑了几个好看的。

酥叶看她喜欢,用帕子帮她收着。

院墙后面是松林,谢蝉越捡越多,帕子装不下了,干脆用裙子兜着。

主仆两个一人兜着一兜松果,笑嘻嘻回去。

经过大松树,谢蝉问谢嘉琅:“大哥哥,你喜欢松果吗?”

谢嘉琅黑沉的眸子扫一眼她兜着的干松果,没理她。

谢蝉心想,他好像只对她说过一句话:离我远点。

回房的路上,几道敦实身影忽然从路边窜出来,挡住谢蝉的去路。

“我们都看见了!”谢嘉武昂着下巴,“你和谢嘉琅说话,你和他一起玩!谢嘉琅有病,你也要得病!”

他的小厮跟班跟着叫。

谢嘉武插着腰,一副很神气的派头,“九妹妹,你以后不许和谢嘉琅一起玩!不然我就告诉其他人,以后大家都不和你玩了!”

被一帮大孩子围着,寻常孩子早就吓哭了。

谢蝉脑子里有模糊的记忆,胆气很壮,不怕谢嘉武。

她努力护着兜里的松果,看也不看谢嘉武一眼,抬脚往前走。

谢嘉武气坏了,伸手推谢蝉,打飞她裙子里兜着的松果。

“你不要脸!你和疯子一起玩,你也是疯子!”

酥叶气得直跺脚:“四郎!你怎么又欺负妹妹!”

谢嘉武一帮人哄笑着一溜烟跑远,一边跑一边回头朝谢蝉做鬼脸。

谢蝉捡起滚落一地的松果,回到院子,告诉谢六爷:“四哥哥今天又欺负我,伸手推我。”

她是个孩子,告状能解决的事,还是告状省心点。

谢六爷转头就和谢二爷说了,他一点也不怕别人笑话他宠女儿。

他就是宠女儿,怎么了?

当天,谢嘉武被谢二爷抓起来揍了一顿,含泪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九妹妹了。

天黑了,谢嘉琅收拾书卷回房。

两个洒扫院子的丫鬟在小声说谢嘉武欺负小九娘的事,丫鬟很气愤,小九娘粉嘟嘟的一团,谢嘉武居然推她。

谢嘉琅想起,经过小径时,他看到路边堆着几个摔碎的松果。

小娘子认真挑拣大半天,用裙子小心翼翼兜着的松果。

谁和他说话,谁就会被其他兄弟姐妹疏远。

他们觉得靠他近一点,会变成和他一样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