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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同李桓对视一眼,当他看到李桓眼中的坚毅之色的时候,朱厚照忽然之间笑道:“好,既然李卿这么说,那么朕便准了。”

郑太等官员闻言面色大变,尤其是礼部侍郎的郑太大声道:“陛下,此为误国误民之策啊,万万不可……”

说着郑太冲着李桓道:“李桓,你蛊惑陛下,行此祸国殃民之策,是何居心!”

李桓冷冷的看了郑太一眼道:“郑太,陕西延安府人氏,世居延安府,为地方豪绅,家有良田万亩,奴仆数以百计……”

郑太没想到李桓竟然将其调查的这般清楚,面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便道:“我郑氏一族奉公守法,为地方之表率,田亩、奴仆皆是正当所得,李太傅此言何意?”

李桓看着郑太,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李某想要告诉郑侍郎,希望你们郑氏一族真的如你所言,奉公守法,没有祸害一方百姓……”

郑太面色大变,冲着天子噗通一声拜下,泣声道:“陛下啊,李桓污蔑本官,还请陛下为臣做主啊。”

许多官员看向李桓的时候,眼中也都流露出赍恨之色,当着他们这些人的面,几乎是威胁郑太堂堂一任侍郎,这如何能忍。

朱厚照看了郑太一眼,冷哼一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卿家要对自己的族人有信心才是。若是郑氏一族真的奉公守法,为一方表率的话,朕绝对会严惩李桓,还郑侍郎你一个清白。”

郑太闻言身子不由一僵,脸上露出几分惶恐之色,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态,颤声道:“陛下……”

朱厚照冷哼一声,没在理会郑太,而是目光投向百官道:“众卿家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一道身影走了出来,赫然是工部侍郎沈玉,只听得沈玉向着朱厚照道:“陛下,黄淮河道已有数年未曾修缮,据工部派出官员勘探,许多河段河道已然损毁,若然发生洪灾,大河肆虐之下,必将酿成大祸。”

说着沈玉缓缓拜下道:“臣请朝廷拨付钱款,修缮黄淮河道,此关系黄淮两岸数千万百姓,数百万顷良田之安危。”

朱厚照不由皱了皱眉头,虽然说对于此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听着沈玉的话,朱厚照还是心中不喜。

先是赈济灾民,又是修缮河道,接下来不知道又是什么。

国库里那点钱粮看似不少,但是绝对经不住遇到大事,如陕西这般的大灾,就算是动用国库一半的钱粮都未必能够有用,接下来还有的犯愁。

而修缮河道,更是费钱费力,动辄数十万的民夫,那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窟窿,别说是数百万两银子,就是再翻一倍砸进去也未必能够听到响声。

历朝历代,为了修缮河道,朝廷不知道投入了多少的人力物力财力,可是结果还不是难以改变大河泛滥的局面,但是这种事情却又不能不做。

揉了揉额头,朱厚照知道,既然工部侍郎沈玉当着百官的面正式提出这点,那么他这位天子就必须要答应

否则的话,一旦来年黄淮之地真的发生了洪灾,而他这位天子又驳回了工部所请修缮河道的奏章的话,那么他这位天子必然会被史官所记,留下千古骂名。

历来但凡涉及修缮河道,天子皆是一应准许。

朱厚照看了沈玉一眼道:“沈侍郎,朕且问你,工部可有规划,若然修缮河道,所需银钱几何?”

沈玉看着天子道:“回陛下,因许多河段年久失修,此番修缮工部决定将之大修,而非是如以往一般修修补补,年年投入大量银钱,却没有太大效果。”

朱厚照眼睛一亮,每年朝廷在河道上面便投入数十万两的银钱,就是为了维护河道,但是这却是治标不治本,若不大修河道,单凭修修补补,小灾小难倒是没事,可是就怕遇到那种大的灾难。

不管目的为何,显然工部这次是真的用了心思。

深吸一口气,朱厚照道:“那又需要朝廷投入多少的钱粮?征发多少徭役?”

沈玉轻咳一声,稍稍有些犹豫,然后开口道:“工部拟请朝廷拨付银钱百万两,粮食百万石,徭役三十万,趁着秋冬之际,大修黄淮河道。”

朱厚照微微颔首道:“这些钱粮可够?”

沈玉摇头道:“不够。”

说着沈玉看着朱厚照道:“臣原本拟请朝廷拨付银钱三百万两,粮食三百万石,征伐徭役五十万的,可是几位阁老驳回了臣之所请,因为户部没钱了。”

朱厚照看向李东阳、杨廷和、王阳明几人。

杨廷和领户部尚书,此时上前一步道:“陛下,国库钱粮一部分要赈济陕西大灾,还要发放官员俸禄,同时还要养护皇陵,为陛下修缮陵寝、拨付银钱维持地方官学,甚至陛下还要裁汰京营,介时还需工部还需打造军械等等,林林总总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便是沈侍郎所请百万银钱,户部也是拿不出啊。”

而这会儿户部侍郎包清上前道:“陛下,臣请暂缓修缮黄淮河道,暂缓裁汰京营,工部所请钱粮数额太过巨大,大都督裁汰京营所需更是海量银钱,朝廷根本承担不起。”

朱厚照不由皱眉。

沈玉一脸正色道:“陛下,黄淮河道绝不能再拖下去了,万一发生大灾,朝廷的损失又岂是数百万啊。”

包清坚定的道:“朝廷没钱,若是沈大人坚持,户部只能如以往一般拨付银钱三十万两,粮食十万石。”

沈玉不禁指着包清怒道:“包侍郎,你这是在草菅人命,一旦大河泛滥,河道崩塌,将会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这么大的责任,你可担的起吗?”

包清摇头道:“本官乃是户部侍郎,而非是工部侍郎,大河泛滥,河道崩塌,首先要问罪于你们工部才是,与本官何干。”

看着工部、户部两位侍郎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争吵起来,李桓嘴角不禁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

这戏不就是演给天子看的吗?

没看两人一字一句,其目的再是明显不过,就是要逼天子从内库拿钱出来。

对于这点,其实李桓还有朱厚照早就有心理准备。

沈玉所奏黄淮河道之事,李桓不久前已经翻看了锦衣卫的情报,的确如其所言,年久失修,那么长的河道,涉及一条条,一段段的河道,一年投入数十万两银钱且不说有多少能够用到修缮河道上面去,就算是全都落到了实处,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更何况那些银钱,粮食能够用到河道上的又有多少呢?

所以说如今大河沿岸的河道究竟是什么状态,只是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也就是这几年黄淮没有出现连绵大雨,否则的话,恐怕早就爆发灾情,波及无数百姓了。

李桓目光投向王阳明,而王阳明似乎是感受到了李桓的目光,二人目光交汇,王阳明微微颔首,眼眸之中闪过一道精芒,当即上前一步,冲着朱厚照拜下道:“陛下,臣斗胆,恳请陛下能够自内库拿出一部分银钱,修缮河道,造福黄淮两岸百姓,百姓将感念陛下皇恩浩荡。”

王阳明此举不由让许多官员看的一愣,王阳明不是李桓一系的吗,而李桓又是天子心腹,怎么王阳明会突然之间站出来奏请天子从内库拿钱出来啊。

倒是李东阳、杨廷和一些人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眼中带着几分深意看了看王阳明还有朱厚照。

朱厚照看了王阳明一眼,深吸一口气道:“王爱卿一心为民,朕心甚慰,天下百姓皆是朕之子民,黄淮河道年久失修,危机百姓,朕心何忍。”

说着朱厚照声音陡然高亢几分,一脸郑重之色道:“朕意自内库拿出纹银三百万两,专项用以治理黄淮河道。”

王阳明等官员闻言皆是向着朱厚照拜下高呼:“陛下圣明!”

朱厚照目光落在工部侍郎沈玉身上,又扫过工部几位官员,沉声道:“此番朕全力支持你们治理河道,希望诸位卿家不要让朕失望。”

沈玉当即便道:“陛下放心,工部上下定然会竭尽所能修缮河道,绝不让黄淮大河再度危害百姓。”

朱厚照微微点了点头。

早朝散去,一众官员低声议论着今日朝会之上所定下的几件大事。

一者赈济灾民、一者修缮河道,一者裁汰老弱,重整京营。

这一件件事皆是糜耗银钱的大事,也就是李桓几度抄家方才让天子有了这般的底气。

否则的话,赈济灾民也就算了,银钱由国库所出,可是修缮河道、整顿京营所需银钱却是由内库所出。

虽然说早就知道李桓抄没了大量的银钱入了天子内库,但是对于李桓到底抄没了多少的银钱,百官却是没有一个具体的数字,只是大致猜测怕是不下数百万两之多。

可是如今见天子眼都不眨一下便拿出三百万两的银钱用以修缮河道,许多官员心中惊叹的同时,也是暗暗猜测如今天子的内库之中到底有多少的银钱可用。

乾清宫之中

朱厚照面色之间带着几分疑惑道:“李卿,百官此番反应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啊。”

李桓微微点了点头道:“臣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按说这些人不可能这么老老实实的才对。”

说着李桓看了朱厚照一眼道:“不过不管这些人有什么不对,眼下朝廷最重要的就是救济灾民。”

听到李桓提及灾民,朱厚照当即正色道:“李卿所言甚是,朕会传旨内阁,督促办理此事。”

忽然李桓向着朱厚照拜了拜道“陛下,臣请亲往陕西走上一遭,为陛下监管赈灾钱粮用度。”

朱厚照闻言眼中露出几分感叹之色道:“李卿担忧之事,朕心中有数,不过朕先前已经严令三司以及户部监察,料想那些人也不敢动救济灾民的钱粮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