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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批语是:嘉靖五年未到,静观其效。

这就很耐人寻味,处置结果既像是给了新党足够的时间与信重,但又划了一条明确的时间线。

而更逗的是,那几人还都被派去了四川。

旧党党魁费宏也在那边呢,这是要新党、旧党各择一省,各自证明自己吗?

“垂拱而治”的皇帝日常只有几件事了:国策会议上讲新法、讲天物人三理,在后宫操劳国本大事,而后便是去万法馆、兵仗局、军器监,最后是经常参加崔元领办、姚镆协办的京营国策推行会议。

说只关心这三件事就言而有信,杨廷和常常在深夜反思:这就是我要的生活吗?

所幸“新党”有一杆很硬的大旗:于谦配享太庙。

但不幸的是有件大有争议之事与之相连:景帝入庙。

年底时,各偏远省份陆续抵京的新科举子们迅速加入了这个热议话题。

徐阶也到了京城,他并没什么显赫名声,虽然这次乡试他以第七名高中。

既然到了京城,他就向恩师的恩师投了名帖。

因为提前以更特别的方式进入了朝廷中枢,严嵩和徐阶在此刻就有了如此“缘分”。

“文蔚向我提起过你。”严嵩看着徐阶呈过来的诗文,微笑着点头,“果然学问极佳,国器之材。”

徐阶谦虚地回答:“参策谬赞了,聂师大抵是看学生当时消沉,勉励之语尔。”

严嵩当然只是客套,搁下了诗文之后就对他说道:“此前松江遭灾严重,子升家中如何?”

“谢参策关心,学生当时也心忧如焚。所幸乡试第一场前就收到家信,只是损了些田宅。学生此回侥幸排名第七,倒有大半原因是诸多同科心神不宁。”

“子升谦虚了。历大灾而无祸事,这也是运道。”严嵩见到他沉稳谦虚、举止得体,心里多了些好感,忽然问,“子升一表人才,年方二十,不知可曾婚配?”

徐阶心里懵了一下,然后如实回答:“已定了一门亲事,学生是想着明年能高中再迎亲的。”

“这样啊。”严嵩微微点头,“那就安心备考吧。你是文蔚学生,我却没有多的话能提点你。礼部会试这一关,终究还是要靠自己。以子升才学,其余不必多虑。想来举子们也多有议论,如今朝廷是要重实务的。”

“是,确实有如此议论。”徐阶来都来了,倒也不扭捏,“学生于实务方面,确有不足之处,还想厚颜请参策指点一二,学生可以研读一下哪些书册。”

严嵩抿嘴笑了笑,过一会就说道:“若说实务,我昔年闲居乡里时,还朝之后,也确实读了几卷好书,见解颇有独到之处,特别是丘仲深公的《大学衍义补》,洋洋洒洒数十万言,包罗宏富。离会试只三月余了,子升精研此术即可。”

徐阶立刻站了起来,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学生必定用心,谢参策指点迷津。”

再一阵闲谈之后,严嵩端起了茶,徐阶知趣地告辞。

看着他的背影,严嵩才继续凝眉思索了起来。

一旦高中进士,榜下捉婿那可是相当盛行的。

像这样年轻的举子着实不多了,难得还相貌堂堂、沉稳有礼,可惜已经议了亲。

只能另外再留心一下了。

京城之中,崔元在让自己的弟弟好好研读《大学衍义补》,杨廷和也对杨惇提了同样的要求。

礼部尚书张子麟忙着于谦配享太庙和景帝入庙的事,会试早就是轻车熟路的事了,安排自然不会这么早就开始。

朱厚熜听到了张佐的禀报,笑着确认:“城中书商大肆刻印《大学衍义补》?”

“正是。”张佐只禀报,不说别的,虽然他心里有点担忧。

那本书里对于君王因何而立,许多话确实是颇有点大逆不道的。

“由得他们去。”朱厚熜不以为意。

亲友子侄、门生故旧,在明年会试这样跃龙门的大事之前,参策提点了一下某些人那是很正常的。

这避免不了。

至于轻重,那就看后面礼部会试出题知不知道轻重了。

朱厚熜反倒吩咐道:“你再去安排人去问一问皇庄那边,高忠带回来的几样作物试种得如何了。万法馆的农事供奉若有所需,尽力满足。”

“奴婢领旨。”

张佐去了,朱厚熜静静看着魏彬送回来的密报。

宫里明年向广东索取的岁办里包括了大量进贡宫里的“南洋香米”,采办由皇明记来负责之后,就要开始向交趾、占城那边大量采购了。

要的就是三五年内形成一股不小的规模,让那边卖出大量的稻米到大明。在高利润的驱使下,哪怕交趾、占城遭了什么灾,恐怕囤积出口都不会少。

再有这些因为出口货物、人力到大明建立起来的利益集团,这个战略要推进下去,皇明记暂时是需要大量支出而很难获利的。

要到年底了,勋戚们听到今年的账会是个什么态度?

虽然还只是经营了几个月,但也不能让他们看不到甜头。

“黄锦,你去告诉骆安,把当时方沐贤审出来的尾巴再用一用吧。”朱厚熜冷漠地说道。

黄锦心头一凛,领命去了。

朱厚熜已经给朱厚照过继了一个儿子,这个睿王一脉,他自然会好好护着。

虽然谁都知道这个睿王将来恐怕是最好的旗帜,但就看有没有人真的敢用了。

目前的旧党处于重新布局的阶段,杨廷和仍旧不够有决心。

将来这新法未成的两三年内,又缺钱。

快过年了,就让杨廷和他们再杀杀猪吧。

他处理完了这些事就去了长安宫,林清萍已经显怀,朱厚熜见她躺在榻上不动就服了:“都已经怀稳了,要时常走动一下。起来起来,朕陪你到御花园逛一逛。”

宫外,骆安接到旨意后就叫来了王佐。

“你去年在南镇抚司清查出来,司聪是一直在为建昌侯做事吧?”

王佐点了点头:“是在帮他放印子钱。去年来张氏兄弟胆子小了许多,司聪也收敛了。”

骆安盯着他:“司聪当年是受了你恩的人,这次有件事,你让他去做。”

“……卑职领命。”

“去年张锐他们被抓之前,建昌侯收了不少本该被籍没的张锐田宅,这件事引而未发。另外,你还记得正德十年的曹祖案吗?”

王佐心头一凛:“卑职记得。”

“审方沐贤时,审出了证据。”骆安眼睛一眯,“司聪如果是个聪明人,这次就戴罪立功,广东还需要一个聪明人。”

“卑职明白了。”王佐抱拳领命,“卑职这就去安排。”

骆安知道他很清楚该怎么做,但还是提醒了一句:“由小及大,从刑部开始,由陛下圣裁。”

“卑职记得……去年在宛平县衙有个案子,宛平百姓孙铭状告建昌候强夺田地,宛平知县不敢受。”

“好。”

一天之后,宛平县的县衙外,就来了一个乞丐般的人物,高举着一张血书状纸。

县衙刑房司吏听说了什么事之后不由得赶紧跑去找到了县令。

“县尊,不好了,那个状告建昌候的人又来了!”

宛平知县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