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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眼马车内被捆好又防着他自尽的高克威及守卫,薛伦眉开眼笑:“问出他其他乱蜀之策了吗?”

“他不肯说。”郭瓒现在的心情就没一开始那么美丽了,“恐怕要用刑。他如今自知必死却还不敢自尽,也许是有什么倚仗与后手。”

宁愿受罪也不来点痛快的,郭瓒觉得高克威只怕还有侥幸之心。

难道他还能被什么人救走?

薛伦点了点头:“无妨。既已擒住他,就看陛下有何旨意了。有你我在,四川乱不起来!”

……

京城里,四川传来的紧急奏报分为三条线。

薛伦那边是一路,锦衣卫和内厂也各有消息传回来。

站在参策们的视角,那就是五军营之乱刚刚结束、陛下旨意到了地方之后,立刻就有这样的反应,情形堪忧。

最主要的问题是:薛伦的说法可不可信?

“陛下,四川有此变故,应该还另有密报传来吧?”杨廷和现在是最担忧的,“那高克威竟说是要假借费子充、阳武侯之名前去坏老臣祖坟……”

王琼等人心情复杂地看着杨廷和。

费宏敢不敢假戏真做,一直是杨廷和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祖坟被刨过的费宏盯在四川呢。

而如今一封奏报入京,赫然写着高克威扬言要带着人去铲杨家祖坟,杨廷和岂能不担忧。

朱厚熜却笑着宽慰了一下他:“阁老勿忧,朕不是安排了人镇守在你杨家吗?阳武侯也说了,高克威故布疑阵,恐怕是声东击西金蝉脱壳之计。现如今他既然已遣成安伯去了新都县,那就无虞。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而已,来得及。”

“……这么说,薛侯可信?”

杨廷和担心的也只有家里祖坟和四川大势而已。杨廷中嘛……说得残酷一点,毕竟是弟弟。杨廷和一家,主要居于京中。

当然了,不能说不担忧族人安危。只是与杨廷和如今作为新法党魁真正的结局相比,这已经只算小事了。

皇帝的笑容给了他不少安慰。

只要薛伦可信,那么有这个四川总兵官在,四川之事不会成为火苗点燃诸省蠢蠢欲动之人心头那些冲动。

朱厚熜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阳武侯阅历丰富、德高望重,他正如镇远侯一般是个明事理的人。如今四川之事刚发,倒不急着下结论,且再等一两天,看看后续奏报如何。倒是镇远侯请罪与靖安侯奏请留在湖广之事,卿等以为如何?”

如今已是四月,朱厚熜做皇帝确确实实要满三年了。

这三年的时间,大明各处那么多的事情都呈奏到他面前,后来又会有着各种各样的后续奏报,朱厚熜也已经不是雏。

许多事,身处京城,急也是急不来的,通信效率也就这样。

对他来说,能控制住方向和节奏大势就行,微操是不可能的。

锦衣卫和内厂的奏报,都佐证了薛伦说的一些东西:费宏确实不在成都府,杨君林确实被薛伦先看押起来了,高克威派出去想引乱的人都有人追踪着。

那就只是如何处理的事。

相比起来,湖广那边的事还没发生,倒需要决定怎么处置。

顾仕隆的儿子与楚王府有了利益牵连,而湖广富庶之地藩王众多,诸多卫所这么多年来也只用防着一点藩王。

而永乐之后,藩王没了护卫军之后,还用那么紧张地防着吗?

除了正德朝时有了两次藩王作乱。

所以边镇以外的诸多地方卫所这些年来是越来越糜烂的,这都不是默认的事实了,而是在诸多奏疏里多次被谈到的问题。

糜烂,代表着的就是利益牵连。

如今张伟的罪名之一就是贪墨军饷。

“臣担忧孙阁老暂留湖广反而会让有些人想岔了。”崔元立刻说道,“让这些人跳出来虽本就是目的,然此刻四川有变,若作乱之地太多,臣恐应对不及……”

朱厚熜暂时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看向了其他人。

王琼也说道:“五军营虽经定国公初步清查整顿,仍需一段时日安定军心。神机营及三千营选锋虽已可派往各地,然京营选锋一动,其势也必然侵略如火,难以预料到了地方之后会引起何种变化,还是需因事而动。”

他们还是因为四川已经有了这般变化而持重。四川已经有一个按察使拉着布政使一起搞事,目前尚不知道事情走向如何。而京营若明晃晃地派往各地镇守,那就真的得做好多线应对平乱之战的准备。

这个时间点,孙交这个国丈留在湖广,那是给其他省一些人错误的信号,还以为孙交不肯还京是因为身为国丈保全自身。

杨廷和却咬了咬牙说道:“臣以为九峰公这是持重之举!九峰公与镇远侯之请奏,陛下可一准之,一勉励之。镇远侯请以他为先,让陛下有震慑某些勋戚之由,如今既有张伟之事便无必要再治镇远侯之罪。莫不如请九峰公查办此事,令镇远侯以身作则受罚、训诫其子,速速清整湖广水利。”

“同时,可派神机营三千开拔湖广,受镇远侯调派。”杨廷和受了四川的刺激,此刻刚勇了起来,“此举可视若督促镇远侯,也可视若陛下与臣等心意已决。诸省若有人不甘新法终将推行开,大可加快串联。陛下于诸省暗布之锦衣卫行走及内察事厂自不会毫无所获。”

随后更是说道:“四川高克威如惊弓之鸟一般如此胆大妄为,臣猜测其必与张伟之事有关。陛下虽不急于处置四川之事,然而,可先传令阳武侯,盘问杨君林与张伟之事有无牵连。杨君林此前供述,为求脱罪必定是不尽不实。若查问清楚了,则各省还有哪些人牵连其中,自会水落石出。”

过去了这么久,张伟虽不是真正悍勇之人,现在倒反倒是个“憨勇”之人,什么都不多开口。

当然了,也可能因为他另有一些血脉隐于某处、受某些人庇护。

就像他有个女儿嫁给了李翔一样。

杨廷和这话说完,其他人都不由得凝视着他。

他在希望镇远侯和孙交于湖广举刀,还希望以四川之事作为突破点,在更多地方找出一份名单。

然后,京营选锋就都有明确理由过去了。

到如今,杨廷和已经无所谓皇帝在地方上所派驻的锦衣卫及内厂力量如何,是不是会让地方官心惊胆颤。

新法不成,杨廷和家的祖坟一定会被铲。

吴廷举这个户部尚书只提醒了一句:“陛下,今岁粮赋不可不虑。”

是的,接下来几个月都是农忙之时。

之前决定对李翔之案深入查办时,虽然知道了皇明记现在每年从交趾、安南采买之粮已达到三十余万石的级别,但那也不够。

最主要的还是这一场动乱会波及大明多大的范围、影响多长时间。

纵然某些人家里有粮有钱、粮饷无虞,但若兵祸不止,百姓因此误了耕种、没了收成、酿出灾乱,那就弄巧成拙了。

参策们充分发表了意见,现在需要朱厚熜来拿主意了。

出乎他们意料之外,朱厚熜说的法子很简单:“南直隶及其余一十三省,没总督的设总督。各省镇守太监,朕会再斟酌人选,令其暂提督锦衣卫各省行走,与总督共享密报。万寿圣节前,先给朕打扫一遍。湖广以孙阁老为总督,南直隶、山东、江西,卿等谁愿往?”

参策们不由得眼神凝固:参策奔赴各地就任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