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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准点头道:“老夫怕这风吹歪了,让这把火烧不到它应该烧的地方,所以需要你去引导一下它。”

王曙沉吟道:“岳父是想让小婿去提醒一下六部的官员,让他们生出夺权的心思?”

寇准闭着嘴,没有说话。

寇季在一旁笑道:“不需要那么麻烦,姑父只需要上一道请罢提刑司的奏疏即可。六部的官员目光没落在提刑司上,纯粹是一叶障目。姑父只需要帮他们揭开眼前那一片叶子即可。”

王曙沉吟着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随后,三个人在房里又聊了一下细节,然后王曙拱了拱手,离开了寇府。

站在寇府门外。

王曙回望寇府,一脸茫然。

他发现,现在的寇府让他很陌生。

陌生到他摸不清寇府的深浅。

以前的寇府在他面前没有秘密,现在的寇府在他面前充满了秘密。

这些秘密,都是寇季出现以后,产生的。

当他得知了寇季在背后谋划了那么多以后,他突然有一种不如寇季的感觉。

这种感觉生出来以后,慢慢的就化成了一丝嫉妒。

“为官数十载,到头来却不如一个娃娃……哈哈……”

王曙自嘲了一句,甩了甩袖子,离开了寇府门前。

他心里虽然对寇季有嫉妒之意,但却没有坑害寇季的心思。

他是一个成年人,一个为官多年的成年人,更看重官爵和利益。

他不会因为意气之争,去坑害寇季。

他跟寇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寇季离开了寇府,能活,而且能活的很滋润。

但是他不能。

寇府。

正堂内。

王曙走后,寇准祖孙二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桌前继续攀谈。

寇准目光幽幽的盯着门外,淡淡地问道:“季儿,你觉得你姑父这个人如何?”

寇季沉吟了一下,询问道:“说实话吗?”

寇准收回了目光,落在了寇季脸上,认真的道:“当然得说实话。”

寇季思量了一下,说道:“他其实不适合在汴京城里做官。不仅仅是他,李爷爷其实也不适合在汴京城里做官。”

寇准一脸意外,“为何?”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感叹道:“心不够脏。”

寇准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照你的说法,朝堂上是容不下心干净的人了?”

顿了顿,寇准又恼怒的道:“照你的说法,老夫如今位列百官之首,就应该是朝堂上心最脏的哪一个?”

寇季闻言,哭笑不得的道:“祖父的心自然是干净的,孙儿才是朝堂上心最脏的那个……”

寇准听到这话,想骂人。

可话到了嘴边,又没说出口。

寇季幽幽的道:“以前朝堂上能不能容下心干净的人,我不知道;以后朝堂上能不能容下心干净的人,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朝堂之上,容不下心干净的人。

刘娥、丁谓、夏竦、曹利用、林特,再加上一个刚返朝的王钦若,他们哪一个是心干净的人?

偏偏就是他们这些人,手握着朝廷的大权。

对付一群心脏的人,你唯有比他更心脏才行。

心太干净了,只会被他们欺负死。

君子可欺之以方,可小人呢?”

寇准听到这话,沉默了。

这跟他为人处世的理念不合。

也跟他之前教导寇季的刚正之道不合。

但却跟朝堂上的现状很吻合。

他很想义正言辞的告诉寇季,邪不胜正。

可终究没有说出口。

寇准沉默了良久,看向寇季,沉声道:“所以你打算用小人的法子,对付小人?”

寇季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寇准叹息了一声,道:“小人的法子用多了,被人传扬出去,很容易背上骂名。我辈读书人,求的就是生前身后名。”

寇季看向寇准狐疑的道:“不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

寇准瞪着寇季,低喝道:“两样都要求。”

寇季挑眉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嘭!”

寇准一拍寇公车,恼怒道:“你存心给老夫找茬是不是?”

寇季晃了晃头,道:“我只是觉得,百姓比名声重要。”

寇准冷哼了一声。

寇季继续道:“再说了,成王败寇……我若打倒了所有小人,史书还不是随我书写。我要是赢了,也可以效法太宗皇帝,跟官家弄一个金匮之盟一类的东西,帮自己洗刷一下污名。”

“滚出去!”

寇准听到‘金匮之盟’,彻底恼了,指着门外大声咆哮。

当年太宗皇帝赵光义登基的时候,没有诏书,引得民间议论纷纷。

为了证明自己登基的合法性。

太宗皇帝赵光义,就跟当时的宰相赵普二人,联手弄出了金匮之盟。

大致就是,太祖皇帝赵匡胤在位的时候,其生母昭宪太后杜氏垂危之际,把他跟赵光义交到了床前,叮嘱赵匡胤,让他把皇位传给弟弟赵光义。

为的就是防止有人效法赵匡胤,趁着新帝年幼,抢夺赵氏江山。

赵匡胤当场答应了,并且写下了诏书,当着杜氏的面,封存到了一个金匮当中。

这就是金匮之盟的由来。

只是当金匮之盟传扬到了民间以后,并没有达到赵光义和赵普预期中想要的结果。

百姓们不仅没有认可金匮之盟,反而把它当成了笑谈四处传扬。

有人甚至暗地里宣扬,赵光义太虚伪。

他要是真有这东西,为何不在登基的时候拿出来,反而在登基之后许久才拿出来。

明显是欲盖弥彰。

也正是因为如此,金匮之盟不仅没能帮赵光义洗刷名声,反而变成了赵光义的一个污点,一个耻辱。

而赵光义是寇准侍奉的第一位皇帝,对寇准也有赏识之恩。

寇准多多少少要维护一下他的形象,所以在寇季提出这一桩耻辱的事情的时候,他才会恼羞成怒的把寇季赶出去。

寇季跑出了正堂没多久,正当寇准生闷气的时候,寇季从门外伸进来脑袋,疑问道:“祖父,刚才说到夏竦,我才想起来,今天在朝堂上的时候,似乎没有见到夏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