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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下了半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才终于姗姗离去。万道阳光从乌云背后透出来,瞬间就将整个世界染成了金黄色,与地面上升起的雾气交织在一处,朦朦胧胧,如梦如幻。

数以千计的尸骸,静静地躺在金黄色的雾气下。同样的肤色,同样的高矮,同样在脸上写满了留恋与不甘。连夜的暴雨,已经将他们脸上和手上的血迹冲洗得一干二净,连地面上,都很难再看到红色。他们就像一群新生婴儿般,安静地躺在旷野的怀抱中。肩膀挨着肩膀,手臂贴着手臂。

十几匹战马,从尸骸间缓缓穿行。每个人的脸色,都非常凝重。特别是朱八十一,由于事先没想到青军的抵抗会如此激烈,在第一次接到己方的伤亡统计数字时,差一点儿急火攻心。直到此刻还不愿相信自己看到的情景是真的,两颊的肌肉还在不断的抽搐。

太惨烈了,昨天的战事,惨烈到几乎无与伦比的地步。虽然事先得到了伪庐州知州张松的配合,打了青军一个措手不及,淮安军依旧为全歼敌人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受暴风雨的影响,火枪和火炮彻底失灵。敌我双方之间的战斗,完全变成了冷兵器近人肉搏。而淮安军距离上一次扩编,只有短短的五个多月,近身肉搏能力,远不及追随张明鉴征战多年的青军将士。偏偏在人数上面,他们也没占到什么优势。那些失散了编制的“义兵”、无处可去的探马赤军,还有曾经跟张明鉴一道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都对自身的前途彻底绝望。在“投降也可能被处死”的想法驱动下,他们在战斗的最后一刻,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宁愿被当场格杀,也不肯束手就擒。

全靠着甲胄坚固和基层军官的强大组织能力,淮安军才勉强完成了这次战斗目标。而参战的四支新军被打残了两个,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再面对更强大的敌人。

“近身肉搏的训练还得加紧。咱们淮安军最近之所以能屡战屡胜,主要占的是敌军都不熟悉火器的便宜。而孛罗不花和帖木儿不花叔侄,又不受朝廷待见,不肯跟咱们拼命。万一被元军发现火器的缺点,专门捡雨天作战,咱们的优势就发挥不出来了。另外,咱们的战兵人数也太少,必须想办法尽快扩充!”跟在朱八十一身后,老长史逯鲁曾也是忧心忡忡。

到目前为止,他最初制定的两淮战役目标,算是彻底达成了。淮安军的实际控制区域扩大了足足两倍,与江南产粮区之间,也只剩下了一水之隔,先前一直所担心的粮食被封锁危机,彻底得到了解决。然而,大伙所要面临的问题,却一点没比过去少。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增加了许多。

“胡大海和苏先生,已经在着手在前来投奔的流民当中,招募一批新兵!另外,这几次所战斗抓获的俘虏,如果本人愿意留下来接受整训,也可以酌情留下一些!还有扬州城……”轻轻叹了口气,朱八十一以极低的声音回应,“张士诚前几天派人送信过来,扬州城里很多人无家可归,也没有亲戚可投奔,整天在废墟中打架闹事。从中招募一批年青力壮的入伍,应该能缓解不少问题。”

对于扬州之难,他只要一想起来,就恨的牙根儿都痒痒。近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天下第一富庶之所,居然在一夜之间,就被张明鉴等人糟蹋城了废墟。而灾难后的重建工作,还有百姓的安置问题,眼下都成了压在淮安军身上的巨大包袱。六十多万张嘴需要养活,即便每天只给两顿稀粥,也是一个惊人的数目。况且在这阴雨连绵的冬季,除了让灾民能吃上饭之外,保暖、防病、防疫等事情,都迫在眉睫。

前一段时间他忙着带兵追杀张明鉴,就把相关工作都安排给了张士诚和王克柔。后二人急着讨好他,以换取过江之后的支持,倒也做得尽心尽力。然而无论善后工作做得再好,钱和粮食都不可能凭空变出来。扬州城没有十几年的光景,恐怕也无法恢复先前的繁华。至于出兵前计划从扬州获取的税收和制瓷,造船产业,更是成了一场梦幻泡影,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拿得到手。

“依末将之见,这次从张明鉴手里夺回来的财物,可以不分给其他各路友军。而是全部用于安民!”徐达策马凑上前,小声提议。

因为长期驻扎在泗州,远离淮安。他的第三军受朱八十一本人影响最小,对火器的依赖性也最低。所以这次战斗中,损失远远小于其他三支新军,缴获和俘虏却比其他三支全部所得都多。除了张明鉴和范书童两个之外,绝大部分青军和乱兵将领,都成了第三军的俘虏。几处贼人埋藏赃物的地点,也是他和王弼两个,得到了俘虏的口风之后,快速派人去接管了起来。

按照淮安军的内部不成文规矩,出力最大的人,自然拥有最大的缴获物处理发言权。所以朱八十一也不做任何反驳,点点头,低声道,“既然你和胖子都没意见,我就替扬州百姓先谢过弟兄们了。另外,滁州城就交给吴佑图的第五军去占领,你和王弼带着第三军,今后就常驻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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