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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江湖豪客列传!”唯恐宾主双方之间冷场,扬州政府罗本走上前,笑着接过话头,“恩师尝说,古来史书皆言帝王将相,然能让帝王将相睡不安枕者岂能无传?所以才写了这本江湖豪客列传,以期我汉家儿郎读了此书,能激起一腔热血,不再甘心受蒙古人欺辱!”

“好,好一个能让帝王将相睡不安枕者岂能无传?先生有此奇志,此书必定流传千古!”朱重九听罢,刚刚平静下去一点儿的心情再度激荡。

另一个时空的朱大鹏读水浒,只是读得痛快,读得扼腕,却未曾想到,这本书的立意竟如此高远。想来从元末之后,那些被官府和劣绅压迫得活不下去的人,从此便有了一个效仿的对象。既然你不给老子公道,老子就如梁山好汉般,自己杀出一个公道来。哪怕最后落个玉石俱焚!(注1)

“当不起大总管谬赞。后世若有人看到此书,知道施某未曾甘心为鞑子猪狗,足矣!”平生第一次被人没完没了地夸赞,施耐庵多少有些脸红。笑了笑,故作平淡地回应。

“那是自然。甘心为奴隶者,岂能写出如此酣畅文字?”朱八十一笑了笑,由衷地赞叹。

“恩师此书,写尽天下男儿气!”罗本也点点头,满脸叹服。

……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一见如故。把个捐了十万石粮食的沈富晾在旁边,可是好生尴尬。红着脸,手足无措地站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找了个机会,大声插嘴道:“耐庵先生的大作,沈某也曾拜读。只是当日光顾看着热闹,却没发现其乃号召天下豪杰起来造反的檄文!此番回去之后,一定偷偷找人雕了板子,印上几万册,令其刊行天下。想必总有一些读到此书的人,能明白耐庵先生的良苦用心!”

“不可!”施耐庵立刻扭过头,大声阻止。“施某这半年来,已经让沈兄破费太多了。可不敢再让沈兄再花钱帮施某扬名!!”

“怎么算破费。耐庵先生的书,又不愁卖!”沈富的目的就是把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边来,至于花钱印几万册书,以他现在的身家,的确是拔一毛以利天下。

况且如果此事操作得当,也未必就是个赔本买卖。比如请眼前这位朱总管给做个序,再给写一首与《沁园春》差不多级别的词作为开篇。甭说几万册,就是十几万册,也未必愁卖不掉。至于买书的人里头,有几个能读懂施耐庵的初衷,那就不是他所操心的事情了。在商言商,能赚钱的买卖都是好买卖,不在乎什么糟蹋不糟蹋。

“其实倒不用弄得那么复杂!”猛然想到一个来自另外时空的好办法,朱八十一笑了笑,大声提议,“我淮安军原来有一种东西叫做报纸,不知道二位看过没有?眼下正准备把它从每旬一期改为五日一期。如果耐庵先生不嫌弃的话,不妨把手稿交给报馆,让他们定期连载。就像茶馆里的平话一样,每期只刊发一小段儿。一则不会催稿太急,耐庵先生可以有时间把手稿重新修一次。二来报纸的流传甚广,凡是运河沿岸,眼下几乎都可以看到。也不会让先生的好文字明珠蒙尘!”

“这……”施耐庵低声沉吟。他如今已经年近花甲,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将平生著述重新整理一番,以流传后世,的确符合心中所愿。然而淮扬这个地方能不能留,可不可留,却是一件未知的之事。所以实在没勇气立刻就做出决定。

“先生担心润笔之资么?你可以问一问令徒清源,我淮安报官给的润笔,够不够买酒一醉!”受朱大鹏的灵魂影响,朱八十一很容易地就误解了施耐庵的意思,笑着给对方透底儿。

“如果,如果稿子被报纸采纳的话,每篇,每篇至少有两贯钱的润笔可拿!”罗本被弄了个大脸红,用非常小的声音解释。然后,又赶紧偷偷给朱八十一使了个眼神,笑着补充,“不敢有瞒大总管,家师乃世外高人,素来喜欢四处游历。此番来扬州,只是为了看一眼我这个不争气的弟子,具体在扬州停留多久,何时离开,还没确定!”

“哦,如此,倒是朱某唐突了!”朱八十一立刻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讪笑着摇头。“不妨,不妨,耐庵先生尽管在扬州四下多留几天,让令徒陪着四下转转。眼下正值早春,是一年里风光最好的时候。好了,大伙都别站着说话了,且坐下饮一杯清茶!”

说着话,便伸手将客人往身边的石桌旁让。施耐庵和沈富两个见他如此礼贤下士,也不过多客气。拱手道了声谢,先后在桌旁的石头凳子上坐了下来。

须臾,侍卫将茶水奉上。却不是什么名贵奢华的龙团,凤团,而是采了当地的新叶,粗炒而成。茶汤里透着一汪娇嫩的绿色,茶叶的天然香味,也被沸水完全给冲了出来!

施耐庵饶是半生颠沛,见朱八十一用新茶待客,也忍不住悄悄皱眉。心中暗自嘀咕,“这朱总管是故意装样子给我等看呢,还是真的简朴?居然连像样一点儿的茶团都不肯用,随便抓了一把树叶子就来糊弄人!”

那豪商沈富,见识却远比普通人广博。先端起茶碗深深地吸了一口水汽,然后眉头猛地一挑,诧异地说道:“这恐怕又是大总管的独创吧。保留了茶味儿的纯正,却去掉了新叶的苦涩。光是闻上一闻,就令人心旷神怡!”

说着话,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又狠狠喝了一大口。闭起眼睛在嘴里回味了片刻,将茶水咽下去,放下茶盏,以右手轻轻拍案,“好茶,好茶,生津解渴。若是读书倦了时来上这么一盏,恐怕比饮一大碗醇酒还要自在!”

“嗯?”听沈富说得夸张,施耐庵低下头去,细细慢品。果然,比起香味浓重的龙团来,少了几分俗浊,多了几分清冽。让人隐隐有出尘之感,身上的疲倦一扫而空。

“这是什么茶?施某以前好像从来没喝过?”他是个放任不羁性子,嘴里尝出了味道,立刻就想刨根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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