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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人,立刻派人!”胶州达鲁花赤耳由越听心里头越紧张,挥舞着手臂答应。根本顾不上再考虑毛笔的事情。黑漆漆的墨汁,被他甩得到处都是。“脱欢呢,你跟我一起去找他!”

“脱欢,脱欢大人去诸城了。半个月前就走了,大人,您莫非忘记了么?”胶州同知韩清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气急败坏地补充。“还有府尹,通判,都跟着他一起去捞军功了。如今胶州城里,就咱们俩撑着!”

“啊?”耳由的身体又是一僵,手中的毛笔缓缓掉在了地上。

由于涉及到的利益过于庞大的缘故,朝廷专门派了一位名叫脱欢的二品枢密院敛院常驻胶州。城内外的水路军队、屯垦以及走私贸易的管理和分红,也完全由后者越俎代庖。耳由这个从四品达鲁花赤,一年里头大多数时间都只是个摆设。连日常政务都插不上手,更甭说指挥兵马作战了。

此刻大难临头,同知韩清却请他调动军队守城,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况且眼下胶州城内,哪还有什么像样的军队?凡是能提得动刀枪的,早就被脱欢带去围堵淮安贼的王宣了。留守在军营内的,只有几百老弱病残。带着他们去作战,与插标卖首没什么两样!

“大人,大人!”见耳由只是愣愣地呆立不动,胶州同知韩清心里更是着急,双手扯住前者的大腿,不停的摇晃,“大人,您怎么了?您赶紧说句话啊!眼下城里就数您官儿最大,万一让海盗打进来,抢光了货栈里的货物。即便他们不杀您,朝廷中那些大人们,也饶不了您啊!”

“我,我最大,最大!”被最后一句话吓得打了个冷战,胶州达鲁花赤耳由张了张嘴巴,有气无力地重复。“我,我,我这,这就去调,调,调兵。来,快来人啊。把,把我的印信拿出来!”

“这个时候了,还拿什么印信!”耳由的长子多图倒是个精干人,一把推开韩清,冲着自己的父亲大声提醒,“您派几个亲信去就行了。这胶州城总计才巴掌大小,谁还不认识谁?”

“派,派人!”耳由又愣了愣,魂不守舍地重复,“派人,我这就派人。派谁啊?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派阿察去万户所叫人,有多少叫多少,只要是活着的全叫上,去城墙上杀敌!”多图实在拿自己的糊涂父亲没办法,只好振作精神,替他发号施令,“派咬柱去衙门击鼓,把衙役,弓手,还有他们手底下的帮闲全召集起来,沿街巡视,以免有贼人混进来杀人放火。派您的管家捌刺去找胶州商行的大管事张昭,请他出伙计帮忙守城。如果海贼杀进来,损失最大的就是他们!”

“派,派,就按你说得派!”胶州达鲁花赤耳由六神无主,顺着多图的话头喃喃重复。“派阿察去……”

“你们都听见了,还不快去!再磨蹭一会儿,海贼入了城,咱们大伙谁都活不了!”多图回过头来,冲着拥挤在门口的家奴和亲兵们,恶狠狠地咆哮。

这种时候,谁也顾不上计较他越不越权。纷纷答应一声“是”,撒腿跑去召集人手。不等众人的身影去远,多图又咬着牙,冲着门外的奴仆们咆哮道:“还赶紧给大人顶盔掼甲?等着一会被海贼杀么?掼甲,然后搀着大人上城。大人是咱们胶州的主心骨,有他在,贼人没那么容易打进来!”

“是!”门口的奴仆们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听多图说得似模似样,齐声答应。随即七手八脚,开始服饰耳由更衣。

“还有你!”多图狠狠朝胶州同知韩清身上踹了一脚,将后者直接踹出了门外,“别他娘的只会哭,给我去州尹、判官和各级官吏家,无论他们本人在不在,都让各家出奴仆上城据守。谁要是敢拖拖拉拉,不用海贼来杀,老子先带人抄了他的家!”

“是,大公子说得是,下官,下官这就去,这就去!”说来也怪,刚才还吓得如同烂泥般的韩清,挨了一脚之后,反而抖擞起了精神。大声答应着,快步朝门外冲了出去。

“贱骨头!”多图低低的骂了一声,叹了口气,继续代替自己的父亲发号施令。虽然从没领兵打过仗,但此时此刻,即便是错误的决定,也远比没决定强。因此倒也极大地鼓舞了摇摇欲坠的军心。很快,接到号令的军民纷纷响应,拎着各色兵器登上了胶州城的东侧城墙。

达鲁花赤耳由,也被自家的儿子多图和一众亲信们簇拥着,来到了东门敌楼之上。放眼向外望去,只见数不清的火把迤逦而来,宛若天上的银河倒泻。挡在这条银河前面的黑影,无论是人还是物,统统被一扫而过,转眼就踪迹不见。

“这,这……”见了此景,胶州达鲁花赤耳由不禁又打起了哆嗦,结结巴巴地喊道,“赶紧,赶紧向益都,不,向益王殿下求救。海盗,海盗太多了。咱们,咱们已经,已经尽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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