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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上最近冒出来一个青丘子,末将以为,此子是个大才!”感觉到朱重九心中浓烈的斗志,胡大海站起身,笑着荐贤。“他说的那些,非但切合主公平等之意。更令末将佩服的是,此君出招,甚得兵家之要。轻而易举,就把郑玉等人耍了个团团转!”

“的确,这个青丘子的确人才了得!”刘子云也站起来,笑着附和。“末将前一段时间,被那帮腐儒们气得只想杀人。但看了青丘子的高论,却又开心得想痛饮三杯。非但观点与腐儒们针锋相对,难得的是言必有出处,所引皆为圣人、亚圣和朱子的原话,让郑玉等腐儒根本反驳不得!”

“有这么一个人才?”朱重九听得有趣,目光缓缓转向张松,“该不是你们内务处专门请来的看场子的吧?!”

“微臣不敢!”张松闻听,赶紧站起来摆手,“未得主公将令,微臣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如果主公想要查出此人真身,微臣保证,两日之内就能将其请到大总管府里来!”

朱重九略加斟酌,然后笑着摆手,“算了,还是不打扰他了!如果他不愿意现身的话,就由着他。如果哪天他想现身了,今年的华夏奖就算他一份!”

“微臣遵命!”张松在肚子里偷偷吐了口气,郑重答应。

身为内务处主事,猛然间冒出了个可以跟郑玉等人一争短长的儒林翘楚,他不可能不派人去查。但不查还好,一查之下,立刻冷汗直冒。此人居然年方弱冠,跟自家主公差不多大小。而此人的居住地址,居然就是扬州城集贤馆。现任山长乃为逯鲁曾的小儿子逯鹏,眼下淮扬受推举入仕者,十个里边至少有五个出自此门!

“像这种有学问,又肯顺应时势而改变的,诸位平时不妨多留意一些!”目光转回胡大海,朱重九继续吩咐。他是铁了心要将自己的平等之路走到底,因此愿意吸收任何生力军。“先推荐他们去集贤馆,等适应了咱们淮扬的情况后,再酌情留用。今年的科举题目,我也会跟逯长史叮嘱一下,让他略做些变化!”

“多谢主公厚爱!”举荐虽然没有成功,却换来了一道专门的政令,胡大海非常高兴地躬身施礼,“但末将今年的推荐名额……”

朱重九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出手将疏漏堵死,“这个属于特殊情况,不算在你们各自原有的名额之内。但如果所荐之人不堪大用的话,该追溯的责任,依旧会追溯到尔等头上。再强调一次,我不在乎你们举荐的是不是自己的亲朋好友,我在乎的是,他们是否可用,是否跟咱们一条心思!具体该如何做,大伙自己把握!”

“末将知晓!”胡大海憨厚地笑了笑,举手给朱重九行了各标准的军礼。

上次他出征在外期间,长子胡三舍勾结其他几个衙内,打着父辈的名义安插私人,拉帮结伙,惹下了天大的祸事。虽然过后朱重九并未追究,但他心里,却始终浮着一团阴影。如今,君臣两人将话点破了,心中的忧虑自然烟消云散。

其他几个人,也因为去年的吏治整顿,在举荐人才方面患得患失。今天听朱重九亲口强调,举贤论才不论亲疏远近,也觉得各自的心脏轻松了不少。纷纷笑着开口,感谢自家主公的厚待。

“恐怕,这依旧是治标不治本!”只有刘基,永远特立独行。没等大伙开心的笑声散去,就站出来,郑重提醒。“礼教毕竟传承千年,对也罢,错也罢,深入人心。即便来的人都口称平等,内心深处,恐怕依旧还是信得原来那些。只是为了前程,不得不跟主公虚与委蛇罢了!”

“嗯,伯温有何良策?”被兜头泼了一大瓢冷水,朱重九却不生气。点点头,笑着向刘伯温请教。能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对方这个臭脾气,尚在他忍受范围之内。

刘伯温果然也不辜负他如此委屈求全,想了想,很是郑重地问道:“主公的紫金山天文台,到底能看到什么?”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军中的望远镜,你们手里也都有。如果夜晚用来看星星和月亮的话,已经与原来大不相同!”朱重九也想了想,据实相告。

他之所以选择将天文台建立在紫金山顶,是为了满足另外一个灵魂关于前世的回忆。具体能看到什么,自己也没仔细核实过。但按照现在淮扬工坊的脱色玻璃和望远镜制造水平,在不惜成本的情况下,将头顶的星空放大二十几倍应该不成问题。那样的话,军中那种放大倍数在五到八之间的望远镜所能发现的变化,在大截面,高倍数望远镜下,无疑会变得更加清晰。(注1)

“微臣早年间曾得《奇门遁甲》三卷,据传深研之,即可观星断命,推演古今!”刘伯温忽然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失落。“然微臣数月前偶然兴起,拿起望远镜观星,却发现星空与微臣以往所学大相径庭!”

“唉——!”陈基、张松等人感同身受,不计前嫌,陪着刘基一道长吁短叹。

他们也都算饱学之士,当然受传统影响,除了儒学经义之外,对星相、道法等玄妙的学问,都有所涉猎。然而随着在大总管府见识到的新东西越多,他们发现自己以往信以为真的玄学越不靠谱。特别是望远镜出现之后,广寒宫变成了一个满脸大坑圆饼,银河当中,群星荟萃。

而传说中,西方金之精,白帝之子,上公,代表到足够倍数大将军之象的太白金星,被望远镜放大之后,居然也是一个暗黄色的圆饼,除了表面没麻子之外,看上去竟然跟广寒宫无丝毫差别!(注2)

这给他们心脏所带来的冲击,几乎不堪忍受。好在跟在朱重九身边见到的怪异事情多了,大伙已经渐渐学会了自我安慰。大总管非常人,行非常之事,所以看到的东西也受其影响,真假难辨。而这种自我安慰,毕竟经不起推敲。所以被刘伯温一提出来,就觉得自己以前所学皆是谬误,头顶的星空更加遥不可及。

“诸君切莫叹气,请听刘某一言!”刘伯温的眼睛,却看到了更多。“儒家之礼,道家之德,墨家之兼爱,皆起源于天。天人合一,伍德始终,三统三正、三纲五常学,更是与天空星斗密不可分。”

又深深吸了口气,刘伯温非常痛苦地做最后补充,“可以巨镜观之,天根本不是原来那个天,星亦非原来的星宿,礼仪道德,纲常统正,自然也失去了依托!”

注1:当望远镜发明之后,伽利略迅速制造出了3倍和九倍望远镜,最后又制造出放大三十三倍的望远镜揭秘星空。

注2:因为与地球距离近,在天气晴朗,没有污染的情况下,十倍望远镜,即可看到金星的球形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