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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没想到被救援对象转眼变成了敌军,杨雄所部苗兵近卫们,一时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那钟矮子却没做任何犹豫,从血泊中再度抡起六十斤重的铁蒺藜骨朵,大步向前,见一个砸一个,“噗!”“噗!”“噗!”……霎那间,红光四射。凡是挡在他身前者全都砸了个筋断骨折。

“打冤家,打冤家!”跟在钟矮子身后,则是三百多名手持各色长短兵器的山民。每个人右胳膊上都缠着一条黄缎子,遇到凡是胳膊上没系标识者,则上前一招砍翻。

他们心里,向来就没有什么朝廷概念,更不在乎谁是大军的主帅。他们唯一认的,就是自家土司。数千年来,向来就是土司大人说打谁,大伙就跟着打谁,根本懒得问其中是非。

即便想问,也问不明白。在红巾贼起事之前,蒙古朝廷和地方官员对待山民,比对待治下的南人还要苛刻十倍。南人在蒙古达鲁花赤眼睛里头,至少还能交粮纳税。而山民们一不肯给官府缴纳税赋,二又不肯忍辱负重,动辄就结伴作乱。达鲁花赤老爷们当然更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每逢局势动荡,对待他们的办法向来只有一个,杀!

杀!杀!杀!杀得人头滚滚,杀得血流成河,当大山里只剩下了死尸和老弱病残,地方上自然就安静了。而如今,你蒙古达鲁花赤老爷拿红巾贼没办法了,却让曾经被你们杀得尸横满谷的山民替你们去灭火,这便宜,也赚得太简单了些。

所以山民们跟谁作战,根本无所谓!钟土司昨天跟杨完者一起喝鸡血酒,那大伙就帮着钟土司和杨完者去杀红巾贼。今天夜里钟土司忽然改口说杨完者是整个寨子的仇人了,大伙就跟着钟土司去“打冤家”。反正打谁都是打,扒光了衣服之后,死人长得其实都差不多!

抱着类似的想法,山民们跟在自家土司钟矮子身后,对着昔日的袍泽狂攻乱剁,转眼间,就将杨雄所带领的两百亲兵砍翻了一大半儿。剩下的另外一小半儿群狼无首,惨叫一声,掉头就逃。

“打冤家啊,路大人答应过,当场结算,每人十贯!”钟矮子将守中铁蒺藜骨朵儿高高地举起,大声叫喊。

十贯淮扬铜钱,足够让弟兄们带着家小都搬出大山,换另外一种活法了!山民们不肯去平地讨生活,并非为天生懒惰,而是根本没有去平地安身立命的本钱。

而打完这仗,本钱就立刻有了。不光钟土司麾下的山民们有了,钟土司本人也可以快乐逍遥一生。

淮安军军情处的路主事出手大方,光订金就给了五万贯。哪怕过后另外一半儿不兑现,赏给手下人每人十贯之后,钟矮子自己也能落袋四万五!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山民们这几年跟在杨完者身后四处劫掠,最后所得大部分却都被充了公,实际上落在自己手里的却没多少。而今夜,钟矮子当众就许下了十贯钱的赏格,顿时令众人士气大振。挥舞着铁剑、斧头、弯刀朝前扑去,将沿途所有阻挡都快速砸成肉饼。

而第二波冲过来的四百名牤子,黑灯瞎火中先被自家乱兵冲得东倒西歪。还没等他们稳住阵形,就又看到军中数一数二的猛将钟矮子带着数百同伙朝自己扑了过来。一时间,哪里抵挡得住?直被杀得人仰马翻,抱头鼠窜而去。

“死守中军,以不变应万变。天明之后,贼势自败!”眼看着周围大大小小的山头都乱成了一锅粥,而紫云丘上却人影幢幢,敌我难辨。杨完者重金礼聘来的军师,老儒张昱跳起来,声嘶力竭地提醒。

这一招,不可不谓对症下药。山路陡峭,无论作乱的是山民自己,还是偷偷摸上来的淮安军,其数量都不可能太多。所以最佳战术就是一个“拖”字,死守中军,让“乱兵”无法将混乱继续扩大。而只要天色一亮,敌我双方立刻就会被分得清清楚楚。届时,苗军以数万百战老兵,怎么可能奈何不了对方区区几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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