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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严苟的人头飞上了半空,胡鲁德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闪避,又被另外数匹高速奔行的战马踩翻,转眼变成了一堆肉酱。麦吉德身手最为敏捷,在战马即将冲到面前的最后关头主动撒腿逃命,然而,两条腿却没跑过四条腿,被傅友德麾下一名伙长追上,一刀抹掉了半颗头颅。

“别恋战,跟着我追那兀纳!”傅友德再度举起血淋淋的雁翎刀,大声招呼。

“杀那兀纳,杀那兀纳!”弟兄们齐声响应,策马紧紧咬住敌军的屁股。

那兀纳跑不掉了,虽然先前有夏严苟带着死士拼命替他断后,虽然现在还有上百名大食雇佣兵和圣战士围在身边,奋力替他开辟血路。但是在淮安骑兵的全力打击下,所有断后的力量都土崩瓦解。而陈友定发现蒲家军覆灭在即,也果断地带着嫡系精锐赶了过来。抢在自家军阵被冲垮之前,挡住了那兀纳的马头。

“姓陈的,我与你无冤无仇!”猛然间,那兀纳发现自己前方一空,随即,就看见了陈友定和他身后的长矛丛林。

每一把长矛都有一丈八尺余,后端戳在泥土中,前端斜向上扬起,高度恰恰与战马的脖颈持平。如果那兀纳继续不管不顾埋头逃命,等同于将自己和坐骑一起送到长矛的锋刃上,然后变成一具具筛子。

“当年赵宋也与你蒲家无冤无仇,并且有庇护收留之恩!”陈友定将身体缩进长矛丛林内,声音听起来异常冰冷。“下马投降吧!同为闽人,落在我手里,肯定好过你身后那个杀神!”

“你,你……”那兀纳被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却不得不停住坐骑。他身边的大食雇佣兵和圣战士们,也纷纷拉住战马,不知所措。如果换做平时,他们可以找出无数办法来破解长矛阵。可眼下,这道并不厚实的长矛阵,却成了他们的血肉祭台,而身后追来的淮安骑兵,就是高高扬起的屠刀。

“投降!投降!”眼看着傅友德带着淮安军已经越冲越近,有大食雇佣兵果断地跳下坐骑,双手高高地举起。

后面那些魔鬼实在太凶残了,大食人落在他们手里,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而陈友定,好歹曾经是大元朝的将领,好歹是蒲家人的同僚。如果他想要长远在八闽立足,在搜刮足了赎金之后,应该会给大伙留条活路!

“投降,投降!”既然有聪明人开了头,立刻有人迅速跟上。淮安军初来乍到,不会与陈友定争功。而落在陈友定手里,肯定比落在淮安军手里强,这两点,几乎立刻就成了心照不宣共识。即便有人对此有所怀疑,看到周围的同伴都果断做出了选择,也只好举起手来随大流。

而那个白马魔鬼及其所率领的淮安骑兵,也果然不愿意与新降者闹出误会。隔着最后十几步远,用力拉住了坐骑。任由陈友定的人马将俘虏按翻在地,挨个捆绑。

见到此景,最后的几名大食雇佣兵和圣战士,也叹息着跳下了马背。转眼间,那兀纳身边就再无一个跨坐在马上者。他自知无力回天,茫然地叹了口气,丢下缰绳,踉跄着爬下了马鞍。

“全杀了!给大宋皇家报仇!”就在双脚落地的瞬间,那兀纳耳畔忽然传来了陈友定的声音。他惊愕地抬起头,随即,就看见自己被一道道血光托着,飞上了云霄。云霄下,则是百余具无头的尸骸,像被屠夫杀死的公鸡般,摇摇晃晃,摇摇晃晃,最后踉跄栽倒。

“陈友定,你在干什么?”冲天而起的血光中,傅有德的眼睛瞪得滚圆,刀尖遥指陈友定的鼻子。

战场上讲究的是当面不让步,举手不留情。对敌人的善意,就是对自己和身边兄弟的残忍。所以他出手非常果决,刀刀夺命。但战后诛杀俘虏,则完全是另外一码事情。切莫说此举严重违背了淮安军的纪律,就算当年做土匪时,绿林道上的也有许多人觉得诛杀俘虏必遭天谴!

“姓陈的,你疯了。傅将军把功劳都让给你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非但是傅友德一个人为发生在眼前的滥杀而感到愤怒,骑兵旅中的其他将领,也无法容忍陈家军的恶行,纷纷开口谴责。

先前出于骄傲,他们已经大度地将俘虏敌将的功劳,让给了新归降者。在他们看来,陈友定需要这个功劳在淮安军中安身,而大伙今后有的是仗打,也不在乎这百十名俘虏。谁曾料想,陈友定居然杀伐果断如斯,为了避免两家争功,居然毫不犹豫地就将俘虏的脑袋全给砍了下来!

这就不仅仅是贪功,而是极度无耻了。因为死人不会说话,所以脑袋在谁手里,功劳就要算在谁的头上。可他姓陈的也不想想,如果朱总管真的这么好糊弄的话,怎么可能在区区数年之内,打下如此大的一片基业?如果淮安军的各级“监军”会对他的行为视而不见的话,这支人马又怎么可能横扫江浙?

就在众人怒不可遏之时,对面的陈友定却忽然哈哈大笑,“傅将军,您误会了。陈某此举非为争功,而是替主公剪除一个隐患罢了!哈哈哈哈!”

随即,他的声音迅速变冷,森然补充道:“这些王八蛋刚刚跟主公签订了盟约,转头就前来偷袭,他们的投降怎么能算数?陈某今天不杀了他们,早晚,他们会再跳出来给主公添麻烦!”

说罢,也不待傅友德反驳,又用力挥了下胳膊,低声命令,“来人,去,把那兀纳的人头给傅将军送过去!功劳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傅将军一番美意,咱们也别做那市侩小人!”

“是!”立刻有几个陈氏子弟,从血泊中挑起那兀纳的首级,小跑着奔向傅有德。然后在距离的卢马三尺外躬身下拜,高高地将人脑袋举过自己的头顶。

“陈友定,你,你……”下一个瞬间,傅友德的眼睛里头已经冒出了火来。如果不是耐着军纪,他甚至有一种纵马过去,将陈友定一刀砍翻的冲动。

什么别辜负了傅将军的一番美意?什么为了主公消除隐患?姓陈的分明是故意拿那兀纳的人头来恶心自己!来堵军法官和监军的弹劾之口。难道作为成名多年的“老将”,自己还能真的将人头毫不客气地据为己有?而傅某人拒绝收下人头,岂不正中了他陈某人的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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