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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纯彦笑道:“原来如此,少保对物性的研究真是通透,虽然是花草小道,却也有一番道理。”

苏油点头:“兰花与菖蒲,其性截然相反,然皆有君子之称。既不能拿兰花的物性去要求菖蒲,也不能拿菖蒲的物性去要求兰花。”

“所谓君子和而不同,各有所执,只看气候和环境,适合哪一种主张而已。”

这话就说得有意思了,苏油其实是在比喻韩琦和他曾经的政敌们。

韩纯彦也是世家子弟,一听就明白,苦笑道:“父亲称少保字如其人,或者,只有少保才能两者都种得好。”

言下之意,是苏油既的改革派大臣王安石的看重,又得保守派大臣韩琦富弼司马光等人的看重,这等手段,也算是大宋独一份。

换做其他人,韩纯彦这句话就可能给自己招祸,因为这话可以看做是在讽刺苏油首鼠两端。

苏油当然不会和韩纯彦生这个气,不过心底里却暗自叹息一声,韩琦的几个儿子,长子韩忠彦算是出挑的,剩下的,怕是不会有多大作为了。

放过这一节,几人来到昼锦堂前,这里有一件大宝贝,苏油今天可是带着朝圣的心态来的。

三绝碑。

苏油伸手抚摸着碑文上“仕宦而至将相,富贵而归故乡”一句,感慨道:“前辈文章锻炼,一至于斯!”

《昼锦堂记》,是当时任参知政事欧阳修撰写的文章,当时最负盛名的书法家蔡襄书丹,当时的龙图阁学士邵必篆额,时人以碑上文章,书法,篆额皆为天下之绝,故而称其为“三绝碑”。

当年欧阳修接到韩琦交代的任务,起句即为“仕宦至将相,锦衣归故乡”,直入主题,然后一挥而就。

等到送走差人,欧阳修在院子里悠闲地踱步,脑子里还在琢磨刚刚那篇文章,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尽人意。

突然灵光一现明白过来,又将《相州昼锦堂记》重写了一遍,差家人快马追赶,一定要把那不甚满意的初稿追回,再将推敲之后的定稿交予韩琦。

结果没有追上,两份稿件都到了韩琦手中。

韩琦对照旧稿再三读之,发现仅在头二句加两个“而”字而已。

原来欧阳修认为毛病就在首句,过于平直,缺少回缓之意。

无独有偶,蔡襄作为北宋顶级大书法家,为了表示对当朝重臣韩琦的敬重,在创作过程中同样别出心裁,特意将每个字单独写几十遍。

最后优中选优,择最佳者拼合,合成大楷碑文,当时就被大宋士大夫誉为“本朝第一”。

因为此碑乃是拼凑而成,故而还得了个雅号——“百衲碑”。

见到碑上通体墨印,苏油笑了:“厚颜求君家一份百纳本,回去给扁罐练习间架。”

韩纯彦拱手道:“敢不从命。”

这其实也是最好的宣传方式,韩家人当然不会拒绝。

当然敢于求请的,也不会是普通人。

进入万籍堂,闻到为了防虫而设置的樟脑气味,苏油就觉得神清气爽。

抽出一卷打开,正文之外,还有韩琦的点校文字,特意用红黄笔墨列在旁边。

又随意抽了几本,都是如此。

这些书,韩琦竟然全都读过,还做了点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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