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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鞭打马,马车徐徐向前。

而此时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内,陈祖带着几名山贼平静看着这一幕。

旋即,有山贼问陈祖道:“陈寨……陈爷,这人怎么办?”

陈祖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在几步远的地上,有一人被布袋罩着头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摸了摸下颌的短须,陈祖淡淡说道:“首领不希望滥杀无辜,更何况只是一个赶车的小卒子,何必为难他?老规矩,逼他签下‘投名状’,然后就放了吧。……等等,等这件事结束后再放。”

“是!”

几名山贼点了点头。

而与此同时,陈才正驾驭着马车,朝着城北而去。

此刻刘毗正与马盖在车内闲聊,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辆马车根本就不是朝着马盖的住所而去。

但时间一长,刘毗也觉得奇怪了。

“怎么,还没到么?”

觉得奇怪的刘毗,转身撩起车窗的帘子向外观瞧,旋即脸上露出几许困惑:“唔?马盖,你家在这附近么?”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后颈一阵剧痛,旋即便失去了知觉,噗通一声瘫倒在车内。

听到车内的动静,驾驭马车的陈才撩起车帘朝内看了一眼,旋即朝着面色阴晴不定的马盖嘿嘿一笑:“干得好,县尉大人。”

“……”

听着那也不知是赞许还是嘲讽的话,马盖看了一眼失去知觉的刘毗,脸上闪过几许复杂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刘毗缓缓转醒。

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仍有些发痛的后颈,旋即脸上露出几许愕然。

因为他忽然发现,他不知何时竟身处于一处幽暗僻静的宅子里,此刻正坐在一张矮桌旁。

而此时坐在他对面的,竟然是一个带着虎面面具的人。

“刘公,醒了?”

那带着虎面面具的人用沙哑的声音笑问道。

那一瞬间,刘毗立刻就联想到了什么,惊呼道:“马盖、马……”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就在他转头的那一刻,他愕然看到马盖正坐在矮桌的左边,一脸默然、神色复杂。

可能是意识逐渐清醒过来,刘毗伸手揉着后颈,难以置信地看着马盖,质问道:“马盖,是你在马车内偷袭刘某,将我带来此处?”

“……”

马盖张了张嘴,但最后却一言不发。

而此时,带着虎面面具的人,或者说是赵虞,却笑着说道:“刘公莫要责怪马县尉,只因在下想要见刘公一面。”

“你……是何人?”刘毗转头看向赵虞,眯着眼睛质问。

赵虞亦不隐瞒,笑着说道:“不才周虎,现为黑虎寨的大首领。”

『!!』

刘毗闻言面色大变,作势想要站起,不曾想从旁忽然伸过来一只粗壮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旋即,有个声音瓮声瓮气地问道:“你要去哪?”

刘毗下意识看去,此时他才注意到,在矮桌的右侧,坐着一名极其魁梧的壮汉,因对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单衣,依稀可见那雄壮的肌肉,整个人看起来比马盖还要魁梧健壮。

『牛横?!』

仔细一瞅那壮汉的面容,刘毗辨认出此人乃是黑虎寨的悍寇,牛横。

“坐着!”

牛横随手一拽,便让刘毗失去了重心,整个人趴倒在桌上,打翻了好几个菜碟。

见此,赵虞抬手劝阻道:“牛横大哥,不可对刘公如此无礼。”

听到赵虞发话,牛横这才松开刘毗,但他也不忘指着刘毗,粗声粗气威胁:“这宅子里里外外都是咱们的人,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去?老老实实坐在这听阿虎……啊不,听咱们首领说话,省得受皮肉之苦。”

揉了揉被这莽汉抓地生疼的胳膊,刘毗环视了一眼四周。

期间,当他的目光落在马盖身上时,他的眼中露出几分怨恨。

前段时间,其实他也有听说过一些风声,即陈门五虎之一的章靖指认马盖为黑虎寨的内应,但最终因为没有证据,且种种迹象与其猜测不符而作罢,这件事一度成为县衙里的笑谈,县衙上上下下都在背地里取笑章靖,认为陈门五虎不过如此。

直到刘毗今日亲眼所见,他这才意识到章靖没有说错,马盖竟然真的是黑虎寨的内应,并且这个该死的家伙,还利用他对他的信任,骗他落到了这群恶贼的手中。

不过恨归恨,眼下显然不是责问马盖的时候,反正只要能活着回去,他自然会揭露马盖的罪行。

只要他能活着回去……

刘毗转头看向那个带着虎面面具的人,从种种迹象证明,这个自称周虎的人,便是这里的首领,就连马盖也听命于他。

微微吐了口气,刘毗尽量不让对方看出他心底的惶恐与不安,勉强振作精神,问道:“周……虎?好,本官认得你了,那么……周首领,你今日掳本官前来,究竟有何贵干?”

听到这话,赵虞抬手示意了一下矮桌上的酒菜,笑着说道:“如刘公所见,周某准备了一些酒菜,想与刘公畅饮一番,彼此做个朋友。”

“朋友?哈哈哈哈——”

刘毗仰头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然而赵虞却毫不在意,十指交叉摆在桌上,就那么静静看着刘毗大笑,也不阻止。

但牛横却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案,怒骂道:“你再笑?!”

这一声怒斥,仿佛怒兽咆哮,一下子就把刘毗的笑声给憋回去了。

见此,赵虞笑着说道:“牛横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刘公想笑就笑,你何必拦着他?”

说罢,他转头看向刘毗,语气平常地询问道:“刘公笑完了吗?没有笑完可以继续,周某不急,可以等刘公笑完。”

“……”

听着赵虞那平静的语气,刘毗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见刘毗不说话,赵虞又笑着说道:“看来刘公笑完了,那么,咱们来谈一谈正事吧?”

刘毗死死盯着赵虞,似乎想透过那块面具看到赵虞的神色,但很可惜,他并没有这种神奇的能力。

在略一思量后,他沉声问道:“你想谈什么?”

听到这话,赵虞抬了抬手,旋即又指了指刘毗。

此时静女亦带着与赵虞一般无二的面具站在一旁,看到赵虞的手势,连忙走到刘毗身边,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一份‘投名状’递给刘毗。

所谓投名状,其实就是马盖先前签名画押的认罪书,说白了就是一件把柄、一份罪证。

刘毗转头看了一眼静女,接过了后者手中的认罪书。

就着屋内昏暗的烛火,刘毗快速扫了几眼这份认罪书,旋即脸上便露出了几分嘲讽、不屑的冷笑。

“可笑!”轻哼一声,他瞥了一眼马盖,嘲讽道:“马盖,想来你也是有类似的把柄吧?”

“……”马盖闷声不说话,自顾自喝了一口酒水。

见马盖不敢与自己对视,刘毗冷哼一声,随后将手中的认罪书丢至一旁。

见此,牛横立刻就瞪大了眼睛,眼中冒火,显然是要对刘毗不利,好在赵虞及时抬手阻止。

赵虞不急不缓地问刘毗道:“刘公不愿成为我方的朋友么?”

“朋友?”

刘毗嘲讽道:“刘某活了许多年,首次见到这种交友的方式,我看周首领根本不想与刘某交什么朋友,不过是想要刘某顺从你等而已。”

“也可以这么理解。”赵虞点点头。

见赵虞居然坦率地承认了,刘毗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嘲讽,在片刻的沉寂后,他断然说道:“死了这条心吧,我刘毗堂堂一县县令,岂能屈从于你等区区一伙贼子,我就不信你们敢把我怎么样?”

说着,他不等赵虞开口,便反过来威胁道:“一县县令倘若无缘无故身亡,非但郡里必然会派人追查凶手,就连朝廷也会被惊动。自古以来,杀官罪不可恕,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赵虞闻言笑了笑,说道:“刘公觉得咱们这些亡命之徒,还会剩下什么九族?至于我等自身……咱们如今就是死罪啊,获一罪而死,获十罪而死,刘公觉得有什么区别么?”

“……”

这话刘毗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在沉默了片刻后,他鼓足勇气说道:“既然如此,本官愿引颈受戮。我堂堂一县之长,岂能屈从你等作乱贼子?”

说罢,他轻蔑地看了一眼赵虞,昂头说道:“吾辈本不惧死,身死名声犹在,且朝廷也会追嘉本官,供万人瞻仰,似这般,死又有何惧?”

“啪啪啪。”

赵虞抚掌称赞,点点头说道:“我曾以为刘公是一位不近人情的县官,为保昆阳而对前来投奔的难民视若无睹,不顾其死活,不过今日刘公的这份气魄,倒着实令人敬佩。”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笑着说道:“周某毫不怀疑刘公的话,周某也知道像刘公这般的人物,视名誉胜过性命,但正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像周某这种无耻之辈,总能有办法让正直的人屈服。比如刘公,我可以找来十名娼女来,使刘公精尽人亡,待刘公不幸亡故后,将刘公的尸体搬到城内某个花楼,摆在某名娼女的榻上,这样的死法,仵作都验不出假。……待等天明,昆阳人人得知刘公的死因,纵使心有困惑,恐怕也不能阻止流言蜚语传开。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待此事传遍诸县,恐怕朝廷都未必会给刘公正名,多半只是想着掩盖,啧啧,似这般,刘公慷慨赴死,似乎并不能换来什么好名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