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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是不担心白起的这条计策若是失败会导致他秦军溃败,毕竟就算计败,他们也能退守宜阳、新城,借雒水天险抵挡联军。

关键是,若是此计失败,使魏韩三十万联军养成了气势,这才是最麻烦的。

“先在香山一带部署疑兵吧。”

“唔。”

与向寿达成默契后,白起立刻召来军中的将领「卫扶」,向后者嘱咐驻军于香山的计划与真正意图。

卫扶领命而去,于次日清晨便率领三万军队前往香山北侧驻扎。

遵照白起的命令,卫扶在率军抵达香山一带后,并不急着建营,而是花了几天工夫,建造了一些浮桥,并于数日后设法对魏军施行了一次失败的偷袭。

之所以说是失败的偷袭,一来是魏军对东侧伊水的防备相当森严,卫扶根本没有可能偷袭得逞;二来嘛,无论是白起还是卫扶,其实也没有想过偷袭得手——卫扶跨伊水偷袭魏军的目的,就是为了将魏军的注意力吸引到伊水这边,以便白起去施行他那「两渡雒水、绕袭魏军」的战术。

记得当卫扶跨伊水偷袭的魏营的时候,蒙仲已经带着麾下的兵卒在伊阙山上建好了简易的营寨栅墙,猛然得到麾下士卒禀报,得知秦军跨河偷袭他魏营,便在伊阙山顶登高俯视这场交锋。

但仅仅不到半个时辰,这场交锋便结束了,秦军始终无法突破魏军的防线,只能收兵罢休,转而在香山的北侧建造军营。

站在山上思忖了片刻,蒙仲当即下山,回到魏营,直奔公孙喜的帅帐。

正如他所猜测的那般,今日魏军击退了秦军,战后公孙喜果然召见了军中各军司马,听取各军的战况与伤亡情况。

可能是公孙喜已经默许了蒙仲参加军议这件事,以至于当蒙仲在军议半途走入帅帐、随便找了个靠帐口的位置坐下时,虽然公孙喜以及帐内的诸军司马都瞧见了他,但谁也没有对此说什么,仿佛是司空见惯。

不得不说,由于今日击退了秦军的进犯,帐内诸军司马的心情都很不错,以至于当蒙仲走入帐内的时候,帐内众人竟在取笑秦国已无可以担当重任的大将。

“……自魏章、甘茂逃亡,樗里疾亡故,秦国还有可用的大将么?”

“向寿如何?哈哈哈……”

“向寿?你是说那个被暴鸢挡下,寸步难进的向寿么?”

“莫要小觑秦国,至少秦国还有司马错……”

“说起来,秦国为何不派司马错来抵挡犀武?向寿此人,哪里是犀武的对手?”

“说的也是!……也不知那向寿是怎么想的,见无法突破韩军的封锁,居然想跨伊水偷袭我军?难道他是觉得我魏军会比韩军更弱么?简直不像话!”

“谁知道呢!或许那向寿,也就只能想出这种粗浅的伎俩了吧。”

帐内诸军司马时而一起贬低着向寿,时而又吹捧着公孙喜,这使得帐内的气氛相当好。

期间,唯独蒙仲环抱双臂,皱着眉头沉思着。

当然,即便他露出如此凝重的神色,也没有人主动来搭理他,或来询问他。

“好了好了。”

见时候也差不多了,公孙喜压了压手,笑着说道:“向寿不过一庸将,纵使你等贬低他,吹捧老夫,老夫亦不觉得胜过一庸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今日抵挡秦军,郑奭、蔡午二人反应很迅速,值得赞许!且给你二人记下一功。”

“犀武缪赞,愧不敢当。”

郑奭、蔡午两位军司马赶忙拱手称谢。

这二人与唐直、焦革差不多,都不是公孙喜一系的将领,而是从魏国各地临时抽调过来的将领,因此今日得到了公孙喜的赞许,郑奭、蔡午二人颇感受宠若惊。

当然,他们也清楚,就算公孙喜称赞了他们,但这位主帅最信赖的部将,还是他那些河东一系的直属部将,除非他们能立下更多的功劳,受到这位主帅的赏识。

然而就在帐内气氛颇为融洽的时候,蒙仲忽然突兀地插嘴道:“犀武,在下认为秦军今日偷袭我军,多半只是疑兵之计!”

“……”

听闻此言,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帐内诸将也纷纷转头看向蒙仲。

『又是这烦人的小子!』

公孙喜颇有些无可奈何地盯了蒙仲半晌。

蒙仲并不在乎公孙喜或其他人看待他的目光,抱拳陈述自己的想法:“在下不信巩城一带没有秦军的奸细、且秦军至今不知我军的大致兵力……他们肯定是清楚的!这就很奇怪,向寿连韩军主帅暴鸢麾下的十万韩国军队都无法战胜,他们何来的底气挑衅我十八万魏军?难道他们不怕因此激怒了我军,使犀武分兵援助韩军而进攻他们么?……据在下估测,犀武只需派出麾下一半河东军,与韩军汇合,秦军便招架不住。既然如此,秦军为何要偷袭我军?而且还是跨伊水偷袭我军?难道他们都是瞎子?瞧不见我军在伊水河岸这边的部署?还是说……这场交锋他们起初就没想过要赢?”

公孙喜皱着眉头思忖着蒙仲的话,旋即开口问道:“小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西侧!犀武,西侧!”

抱抱拳,蒙仲正色说道:“前两日在下还没有多少把握,但见今日秦军偷袭我军,在下已至少有七成把握……秦军希望将我军的注意力吸引在伊水这边,这件事简直太过于明显……虽然不清楚什么原因,但种种迹象表明,秦军欲绕后从西侧偷袭我军!”

『这小子……前几日我白费口舌了!』

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蒙仲,公孙喜微微摇了摇头,也懒得再跟蒙仲解释什么,指了指蒙仲对帐内诸将笑着说道:“诸位,咱们的这位蒙师帅觉得,秦军或有可能一渡雒水绕过韩军的营寨,随后再二渡雒水绕到我军的西侧,对我十八万大军施行偷袭……诸位怎么看?”

“西侧?”

“绕后?”

帐内诸将闻言纷纷露出了带着几丝笑话、嘲讽的笑容,只是鉴于蒙仲此人不好惹,不敢笑得太过分。

蒙仲没有在意帐内诸将的嘲讽,诚恳地对公孙喜说道:“犀武,我军有整整十八万之众,分出两三万人驻守西侧,于雒水一带驻防,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这句话倒也中肯,确实,分出两三万人驻守雒水,这对于有十八万之众的魏军而言,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公孙喜摊了摊手,笑谓帐内诸将笑道:“就是这般……你等,谁愿意移驻雒水呢?”

帐内诸将相互瞧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而就在这时,忽听有人说道:“我去!”

“……”

帐内诸人惊讶地转头,却发现开口的那人,正是军司马唐直。

“唐直,你……”坐在唐直身边的焦革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位好友。

此时,却见唐直对焦革说道:“焦革,我兵力不足,你与我同去吧。”

“你……你这家伙,上次帮你就没什么好结果……”

焦革无奈地叹了口气,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朝着公孙喜抱了抱拳,说道:“犀武,在下愿与唐直一同驻守雒水。”

“哦,那就这样吧。”

公孙喜也无所谓,点点头便允许了此事。

待会议结束后,蒙仲特地在帐外等待唐直、焦革两位军司马。

说实话,对于唐直“义助”自己,他是万万也没有想到,毕竟前一阵子“后营事件”后,双方就已经互不相欠,且随后一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

“唐军司马……”

“别误会,我可不是还欠你人情。”打断了蒙仲的话,唐直正色说道:“我只是觉得,你的那番话确实很有道理……秦军今日偷袭我军,的确颇为诡异,仿佛是刻意所为。”

蒙仲点点头,拱手说道:“那就拜托唐军司马了。”

“唔。”

也不多说什么,唐直挥了挥手,便带着焦革离开了。

看着他二人离去的背影,蒙仲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他觉得,有这两位军司马麾下的近两万魏卒驻守雒水,纵使秦军当真欲两渡雒水偷袭他魏军,怕也不会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