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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日暮的火烧云映照血红江面,南岸江畔血水没腕。

叛军被援军攻杀措手不及,战力上更是远不能及,被明军一路冲回江畔,为逃命扑进江中淹死者数百之多。士气早就崩溃,明军继续杀戮,直至最后剩下四百多人跪地告饶,这场战事才真正结束。

随处可见赤条条的尸首,明军没有绳索,就扒了尸首的衣裳,将俘虏捆着在江畔跪成几排。

陈沐屁股下尸首堆叠,他似乎很快习惯古战场上可怕的杀戮,撑着入鞘佩刀垂头注视鲜红血水绕过脚下,在卵石缝隙中汇成小河向江畔流去。

邓子龙在旁边对坐,除去上身甲胄任由部下军卒包扎伤口,问道:“怎么冲进来救我?”

“邓某这些年走遍江西福建广东,所见卫所军净是些胆小鬼。”说罢邓子龙自嘲地嗤笑一声,“你陈总旗与他们不同,白千户也与他们不同!”

我不胆小?

尸横遍野的古战场上,魏八郎腰悬三颗垂血首级在不远处舞长枪欢呼雀跃。

陈沐对此一笑置之,转过头对邓子龙道:“救你是因为怕死啊,当逃兵是要被杀的,陈某刚杀了二十多个逃兵。我要是跑了你活下来,肯定要杀我。我没想带兵冲阵——我就是想把你救出去一块逃!”

陈沐真是这么想的。

他可以拼命但不会送死,救邓子龙是拼命,冲不可敌之阵是送死,陈总旗在心里把这个算的很清楚。

但在邓子龙看来,这个驱炮车呼号入阵的总旗就是胆量大的可怕这时还有闲心说笑,惹得他哈哈大笑伤口挣开吃痛戛然而止,面容极其精彩。

和邓子龙比起来,陈沐身上可以说是毫发无损了。

除了先前守备新江桥时脸上被碎石溅射,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的划伤。这次据守江畔根本没有多少近身接战的机会,何况就算接战,只要心思不乱,格斗的底子还在,寻常三五贼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就是被人用卵石砸了几下,身上带着些乌青。

远处新江桥的战事也在援军加入战场稍后平息,新江镇恢复以往的平静,陈沐听见有营兵劫后余生嚎啕大哭,他对邓子龙问道:“邓把总,那些援军是什么人?”

以往若问及军事问题,质量与数量,陈沐大多数时候会偏向数量,就好像此次战事,三千多叛军强攻岸边,没铳没炮,硬是把邓子龙四百多营兵杀伤大半,如果不是援军感到他们就要全军覆没。

这支援军改变了陈沐的想法。

援军数不足两千,但队列相合,号令严明,仗炮击轰鸣骇人,突杀而下。一队虽十人却胜过叛军数十,卒伍之间性命相托吉凶相救,杀人一百自能不损一人。

陈沐对这支军队的来路是有所猜测的,但他找了很久没在这支军队中看见戚继光的独门兵器狼筅,所以才会开口问邓子龙。

“广东参将王如龙,这位长官脾气很臭谁也不服,广州府藩台臬台他都不放在眼里。”邓子龙朝远处衣甲鲜明的军队望了一眼,眼神中意味复杂,对陈沐小声说道:“跋扈的很,你小心些不要惹他。”

藩台臬台说的是广州府的布政使与按察使,都是一省行政长官,稍次于总督、巡抚,位高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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