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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林间两声犬吠,一个未披甲胄仅着袄衣发式奇怪的女真兵手攥短斧随手在经过树干上劈出斧痕留下记号,自林间走出用熟练的辽东官话对周百户行礼,肩膀上扛的鸟铳,在他身前奔走的黄犬叼着一只后腿很大的兔子。

“铜铁倒是可以购置一些,不过你要是想载满货物回去,恐怕要等明年了。”周君安看着程大位道:“往东,往南,跟着麻帅,大帅走到哪,你把货卖到那,最后由大帅下令麻家港调你多少商货。”

程大位靠着树干缓了一会儿,大致恢复了力气,听着周百户的话点头道:“无妨,在下正有此意,不但程某携宗族子弟数船前来,亦有同乡友人不日即驾船前来,我等商贾不怕苦累寒暑,周百户请带路吧,在下歇得差不多了。”

周君安摇头笑着继续向前,随口道:“我听说你们那有句歌谣,叫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二三岁往外一丢,果然不假。”

他们这儿是正经的世界尽头,朝廷大军还未往这儿来,就连靖海伯陈大帅代理人合兴盛闽广商贾都还在朝鲜、日本、南洋、马六甲等地讨生活,这徽州商贾便已找到这来,而且听他言语,还已经成功地从四千里百户所做了一回买卖。

再行不过一里,耳畔愈加喧闹,走出林地眼前豁然开朗,人高的圆木围墙扎出宽大寨墙,墙上每隔几步便立一面书以皇明的旗帜,打开的营门内里除了营房既有畜栏又有牲圈,行走旗军大多不着甲胄,有汉民也有女真、蒙古人,还有几个身着厚皮袄面貌无异但衣着饰物不同的土民在小旗官的教导下学习汉话。

程大位与子侄好奇地东张西望,营寨里到处都堆放着木料,既有被截成数丈长的原木,也有更小些的木板。两个旗军正持着锛子与斧头将一根原木切削不停,露天的火堆上三名旗军将已做好小舟内芯用木棍撑开,火烤定型。

周君安边走边向程大位介绍道:“那是独木舟,我们用这个在海边、河里捕鱼;那边的旗军在熏鱼肉,这里的鱼很肥美,夏天捕到最好的鱼要挂起来熏制留到冬天吃,麻家港还要往东再走十四里,不过那不适宜伐木,我这个百户所靠近河流,主要是春夏捕鱼、伐木,等秋天下了第一场雪,森林里我们做了很多猎房,猎人会在那捱过整个冬天,捕捉猎物。”

“平日里我们不猎貂,在冬天貂毛长好,一个猎人到春天回来的时候能带回十张貂皮,我听说你的货物里有黄犬,你有多少只,我要多少只,猎貂时一头好犬能帮很大忙。”

“去麻东百户所要走到麻家港再向东北行七里,那靠近田地,旗军主事耕种军田,到冬天会回麻家港避冬,麻家港有砖窑,烧砖烧瓦,那的屋舍暖和。”

程大位身后的侄子闻言面上露出庆幸神色,听起来这里的冬季虽长,旗军在这却过得不算困难。

周君安看见这个表情,脸上的神情充满对无知的嘲笑,疤痕让笑容变得恐怖非常。

“你要在这过冬,就得小心这个。”

周君安说着轻提了一下手上牵着幼熊的皮索,道:“年初雪壳未化,林子里饿急的大熊闯进我麾下旗军未建好的营寨,猎人大多在外,我三条好犬儿咬了一嘴熊毛,在这好犬儿是活不久的,周某的腿也是那时瘸的,皮糙肉厚,刀砍难伤中铳仅伤皮肉;力大无穷,压在身上张口便咬。”

“搏斗中被周某用匕首刺伤,衔犬尸逃入林中,二十个铳手沿血迹入林找了两日走到巢穴,才有了这个。”

说着,坐在晾晒原木堆上的周百户从端着食盘上前的旗军手里接过肉片喂给幼熊,探手捋着蓝灰发亮的熊毛轻笑道:“它叫周瘸儿,本司第七十七名旗军,充陆师亲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