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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笑道:“既然‘委婉’拒绝,说明她怕伤你面子,多少留了几分情面,你们之间的误会还是有可能消除,……她是怎样委婉拒绝你的?”

朱厚照的脸已黑得跟包公似的,犹豫半晌,咬牙道:“她说……‘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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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州。

接连一个多月,霸州战乱不休,从最初的五千反军出其不意攻占霸州城,再到各方绿林响马盗纷纷投奔,聚众七万余,反军渐渐势大,最后朝廷派许泰征剿,四万京营精锐官兵连续攻城七日,在反军首领唐子禾的帷幄下。两万反军坚守霸州城七人日,霸州城纹丝不动,寸土未失。

许泰分兵五万救河南和山东的两支大军尚未传回消息,情势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战争永远是政治的延续,这两年刘瑾执掌司礼监做过太多恶事,仅为皇庄圈地占田这一条便令百万农民失去土地沦为流民。

自古以来流民是最危险的群体,这个群体吃不饱穿不暖,苦苦挣扎在生存线上,活着只为一口吃食。若有人登高一呼,这些离死亡只差一线的流民们不论是为了吃粮饷还是心怀对朝廷的滔天恨意,他们都不会拒绝推翻这个害他们家破人亡的朝廷,造反,本就是走投无路的选择。

唐子禾在民间最底层长大。她很清楚的知道百姓爱什么,恨什么,需要什么,分兵取河南和山东的两支反军,其用意不仅仅只是取河南和山东,这两支反军是燎原的星火,是希望的种子。北直隶到河南和山东这两条路上,星火将点燃每一处村郭城镇,一个点慢慢变成一条线,一条线再慢慢扩大成一个面。唐子禾如今所做的,就是这件事。

连日守城,城外许泰的四万大军和城内两万守军陷入胶着对峙之势,谁也奈何不了谁。战事毫无进展,连攻七日后。许泰不得不下令围而不攻,因为这七日来京营付出的伤亡代价太惨重,而且徒劳无功,强行攻城显然不是好办法。

……

夜凉如水,霸州城内寂静无声,因为战乱,城内原本繁华的街面上处处断壁残垣,守军全部集中在城头,城内一到天黑便不见一个人影,十数万人口的城池竟如一座鬼城般安静得诡异,可怕。

唐子禾披着狐皮大髦走在霸州城内的街道上,身后葛老五领着百余侍卫紧紧护侍着她,百余人就这样在寒风凛冽的城内静静地走着,唐子禾面沉如水,一双秀美的黛眉紧紧蹙着,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身后的侍卫们谁也不敢大声喧哗说话。

夜风很冷,她的心很乱。

造反走到这一步,似乎谁也回不了头了,当初杀刘氏兄弟,与张茂合兵,最后胆大包天攻占霸州城,杀钦差提督太监梁洪……做下这么多轰轰烈烈的大事,曾经的初衷只是为了活下去,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居然能走到今日这一步。

此时收手回头,还有可能吗?

唐子禾深吸一口夜色下的冷空气,如刀刺骨的空气吸入肺里,竟隐隐生痛。

事到如今,她的命已不仅仅是她自己的了,七万多反军将士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了她,她能做的只有咬着牙领着弟兄们一路走下去,给弟兄们在这乱世中找一条活路。

至于埋藏在心底深处,欲舍还留的那一丝情愫,在这数万人的生死面前,还算得什么呢?该断还得断吧,乱世如刀,斩断了多少儿女情长,多她这一份又怎样?

只是当初啊,为何不在他身边多留几日,多几日的甜蜜来填满回忆,有生余年里像老人手心里的暖炉一般捧着它,品位它,每一个细节都能换自己一个会心微笑。

夜很冷,风也冷,唐子禾抱紧双臂,微微轻颤,这一刻她不是威风凛凛的女将军,而是一个需要一双有力臂膀环抱的可怜小女人。

葛老五身披铠甲,隐隐距她身后半步,从不与她并肩,相识多年,葛老五和她之间永远隔着半步的距离,距离的分寸,他一向拿捏得很好,像只忠犬静静守护着主人。

“元帅,起风了,外面太冷,回帐吧。”葛老五沉声道。

唐子禾摇摇头,秋水般的明眸仰望夜色苍穹,黑亮的眼睛似乎和天上的星辰混为一体。

“葛老五,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

“末将不知。”葛老五微微躬身。

“我……好想回天津看一看,看看天津变成了怎生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