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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享乐主义在京城内盛行,百姓们对这些优伶戏子的追捧热情十分高涨,家境优渥的那是捧着人场还要送礼送物,便是一般家庭的,也舍得花几天的工钱抢着一张戏票,本宫实觉得,此非好事啊。”

说罢了话,朱文奎就看向许不忌,却发现后者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太多的动容,有种不置可否的感觉,当下便更加着急起来。

他这一催,许不忌才算抬头,却是笑了。

“民心所向,何错之有?”

这一句端的是把话堵到了朱文奎的嗓子眼,憋得后者差点背过气去。

工体几万张戏票一扫而空,这可不就是民心所向。

“那这又怎么解释。”

憋了小片刻,朱文奎实不知该如何反驳许不忌,便拿出一份随身携带的报纸放到许不忌的案首之处:“西北的朱林才在西西伯利亚打了场胜仗,有二十多位军人英勇牺牲成了英烈,这才换回歼敌四万,辟疆千里的大捷。

但是阁老您看看,这则消息眼下北京还有谁去关切,二十多个英烈的名字有谁记得,倒是这优伶戏子,老百姓都能一口叫出人家的乳名,整天眉飞色舞的去议论人家的胸脯有几两肉,屁股要浪费几尺布!”

文华殿里一片低声暧昧的窃笑,许不忌目光一扫,又立时鸦雀无声,便是阁臣、尚书都正襟危坐起来,拿着奏疏、文章之类的细细审阅,只有眼神不时瞄一下朱文奎二人这边。

震住了场子,许不忌的神情仍是丝毫没有动容,轻轻的接过报纸而后说了这么一句。

“那么现在,请大皇子殿下说一遍,阵亡在西西伯利亚平原上的二十七名英烈都姓甚名谁啊。”

文华殿内,众人和朱文奎都愣住了,尤其是朱文奎。

许不忌这句反问可是一下就戳到了朱文奎肺管子之上。

这么多人名,除了看得时候眼光一一看过,谁会去刻意的记一下?

便是看得时候,说句不好听的,一大串的名字也会有人下意识的省略过去。

“再请大皇子替我回忆一下,当年江西抗洪救灾,为了保护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无私无畏,光荣献出自己生命的人民子弟兵,他们又姓甚名谁,籍贯何处啊。”

这一刻,朱文奎彻底的哑口无言。

“唉。”见把朱文奎说的失语,许不忌叹了口气:“大皇子殿下何必如此呢,慢说您了,便是陛下又哪里记得住。

报纸的版幅有限,终究承载不了这么多光辉荣耀的名字,我们每个人的记忆也有限,除了特别重要的人,便是自己的亲朋故友,有时回想起来也难免会有遗漏,临街会晤的时候,也常有面熟而叫不出名字的尴尬。

这种事若是锱铢必较于心,既是给世人添了不痛快,也平平给自己堵心。”

说罢抬手轻摇:“大皇子若是无了事,便早回府处理公务吧,文华殿国事繁忙,我没有太多时间与您耽搁。”

这番对话可是把朱文奎说的多少有些面上无光,当下脸上阴晴难定,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他倒是想据理力争,却发现根本说不过许不忌。

因为许不忌压根就没有和朱文奎讲道理,只是用了最简单的方式。

将朱文奎的问题反向问到朱文奎自己这里。

你说人民应该记住英雄的名字,那么你做为大皇子又记住了吗?

若是嘴硬,说你自己虽然记不住全部的名字,但心里牵挂着英雄的事迹,那你又怎么保证老百姓的心里记不住呢?

真要去采访百姓,他们也会满嘴的称赞,夸耀英烈们的伟大。

“百姓追星爱美,耽于享乐而忘却苦难,这不正是陛下几十年来所做一切的目的吗。”

看着朱文奎的背影,许不忌说的这句话让其身形一顿。

“百姓不整日担惊受怕,不用数着手指头计算哪天交粮、哪天服徭。不用睡觉前担心明天还能不能活下去,不用担心国家会不会灭亡,自己和家人会不会成为异族的刀下亡魂。

他们轻轻松松的生活、开开心心的成长,不用担惊受怕安然的在国家的保护下享受着这岁月静好。

腹有温食、穿有暖衣、兜有闲钱,花几百大千听一场戏都可以承受的起,这不叫盛世,还有哪朝哪代敢说自己是盛世?

这盛世,正如陛下所愿,这便恰是对陛下几十年如一日含辛茹苦的施政最大的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