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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室里,陈恪望着吕公着这位天子近臣,缓缓道:“晦叔兄这样说,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估计打不起来,那官家和相公们紧张什么?”

“万一打起来怎么办?朝廷的脸面何存?”吕公着苦笑道:“仲方,我跟你说实话,其实西夏问题只是个幌子,关口还在‘出兵大理’这件事本身。我大宋的军队,已经几十年没有踏出国境了,官家和相公们,是一点信心也没有。”

话到这个份上,陈恪哪里还不明白?原来皇帝和宰相们,固然无法拒绝开疆拓土、解决钱荒的诱惑,但实在怕大宋的军队露了怯,万一被大理人识破是纸老虎,岂不赔了脸面又折兵?

“这真是让人无语啊……”陈恪黑着脸道:“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国家每年用七成收入养兵,拖得国困民穷、入不敷出。临事却担心军队拿不出手,这样的军队养之何用?!”

“唉……”吕公着苦笑道:“这些问题,不是咱们小臣该讨论的。”顿一下,安慰陈恪道:“你也不要沮丧,其实此事成行的还是很大的。”说着他压低声音道:“不瞒你说,朝廷每年入不敷出,都达两千万贯左右。去岁大灾之后,国帑更是告罄。若非卖了十三行铺的地,只怕今年的俸禄都发不出来……所以如果大理真有取之不尽的铜矿,且可以便利的运到大宋,我想官家和相公们,还是会咬牙一试的。”

“我明白了。”陈恪点点头,他懂了吕公着的意思……官家和相公们,无非是既想趋利又想避害。自己想说服他们,只有按照这个方法来。

“你一路奔波,累坏了吧。”言尽于此,吕公着站起身道:“安心休息,等候官家召见吧。”

“嗯。”陈恪点点头,起身相送。

※※※

第二天,官家在紫宸殿御堂中召见陈恪。

当陈恪听宣进殿时,发现两府公相一个不缺,已经分东西列坐于御座之下了……正式朝会上,相公们是站着的,但在这种非正式的召见时,官家体恤重臣,向来是赐坐的。

向官家和诸位相公行礼,陈恪被命起身,发现殿中只自己一个是站着的。

官家赵祯打量着这个,自己破例钦点的状元郎,心中思绪连绵……多少年来,他所见的大宋官员,无不以明哲保身为立身之策,以危言耸听为扬名之术,以媚上邀宠为进身之阶。

但这个陈恪不一样,他是状元及第,只要按部就班,最多十余年,就能宣麻拜相。完全没必要自找麻烦,甚至把自己的前程都搭进去。

不过赵祯早就注意到,大宋朝开国百年,二十多名状元,竟然没出一个像样的大人物。难道是状元们无才?显然不是。难道是没有机会?显然也不是,哪个皇帝都会对自己的状元悉心培养、百般提拔,可为什么就是不成大器呢?

看到这个只用十余日,便从万里之遥外的大理赶回,敢将天大的干系担在身上的年轻人,赵祯有些明白了……惯子如杀子,太好的条件,让那些状元们不愿冒险,不思进取,又怎能担起国家的重任呢?

良久,官家才回过神来,望向陈恪道:“陈爱卿。”

“臣在。”陈恪恭声答道。

“出使前,寡人是怎么嘱咐你的?”赵祯没有提眼前,反而先究起了过往。

“官家嘱咐为臣,相机行事、稳妥为上,不可轻举妄动。”陈恪答道。

“你却敢自导自演一场刺杀,把大理君臣都玩弄于股掌。”赵祯冷冷道:“真是好大的胆子。”

“官家恕罪,为臣也是迫不得已。”陈恪知道这件事瞒不住,所以在呈报中,已将所作所为和盘托出,并无半点隐瞒:“那大理国主段思廉,优柔寡断、怯懦苟且。若为臣不逼他一逼,大理国内仍将陷入僵持,我大宋根本无法取得进展。”

“你所谓的进展,就是让大理陷入内乱么?”枢密使韩琦沉声道:“大宋的使臣,焉能行此等奸邪之举?”

“枢相此言差矣。”陈恪摇摇头道:“下官此举,正是为了避免大理内乱,而不是让大理百姓惨遭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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