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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金贤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今天你跟托马斯他们闹的那么僵,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化解一下。”

“没必要吧?”林为民道。

“欸,怎么没有必要。大家对事不对人,都是为了公事,没必要相互置气。”滕金贤老成道。

“那行吧,听你安排,他们要是愿意吃饭,我也不介意。”

滕金贤高兴道:“就等你这句话!”

晚上,全聚德,二楼包厢内。

白天还吵的不可开交的两方人聚在了一起,还有张忠培这个故宫博物院的院长,滕金贤作为今天张罗饭局的人,表现的很殷勤。

他这个电影局局长,就是个受气包的命,两边儿哪头都不好得罪。

“来来来,今天大家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共同举杯!”滕金贤张罗着喝酒。

林为民瞥了一眼略显矜持的托马斯,主动举起酒杯朝他示意,有了他的姿态,托马斯也露出笑容,举杯致意。

白天两人吵的很凶,现在能够杯酒释前嫌,让大家都放松了下来。

喝了两杯酒之后,酒桌上的气氛更加轻松。

贝托鲁奇和托马斯今天答应了滕金贤来吃饭,自然是想息事宁人,他俩是外国人,也不懂国人酒桌上的弯弯绕绕,为了表示诚意,举杯就干。

五十多度的白酒,贝托鲁奇和托马斯第一次喝,味道喝不惯就算了,劲儿还贼猛。

几盅酒下去,两人都有点懵了,被滕金贤这个酒场上的老油条给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贝托鲁奇喷着酒气,手里拎着半瓶二锅头,搂着滕金贤的肩膀,学着他的话。

“饿过头,号就!”

滕金贤哈哈大笑,“没错!二锅头,好酒!还是贝导你有品味!”

“号就!”

“好酒!”

说着酒话,两人又喝了一杯。

跟艺术家范儿的贝托鲁奇比起来,托马斯就精明多了,虽然也喝多了,但表现的还算冷静,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林为民凑到了一起,聊起了林为民的作品在米国的发展情况。

有了酒精的催化,白天的不愉快早已被抛在脑后。

话题聊到阿瑟·米勒的时候,托马斯听的饶有兴致。

阿瑟·米勒是米国的传奇剧作家,在整个西方都拥有巨大的名声,托马斯尽管在欧洲算是比较有名气的制片人,但距离阿瑟·米勒这样的人物仍有很大的差距。

哪怕是后世获得了奥斯卡大奖的贝托鲁奇,在米国人的评价里,也无法跟阿瑟·米勒相提并论。

很多人总以为米国的言论自由就是什么话都可以说,那只能说明他们对于米国的历史并不了解。

在米国短暂的历史当中,很值得一提的就有二战后阿瑟·米勒活跃在米国戏剧界的那段时间。

四十年代后期米苏争霸,米国对于言论自由的管控到达了极致,那段时间堪称红色恐怖,臭名昭著的麦卡锡主义便诞生于这一时期,HUAC这个右翼极端组织粉墨登场。

任何敢于批判米国社会和政府的人,都会被米国政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而作为戏剧界大本营的百老汇和好莱坞,自然成了米国政府盯防的重点区域。

阿瑟·米勒因为在作品《吾兄吾子》当中写了米国军方的丑闻,而被HUAC传唤,与他一同被传唤的还有老搭档,也是《吾兄吾子》的导演伊利亚·卡赞。

伊利亚·卡赞是阿瑟·米勒戏剧生涯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推销员之死》最初就是由卡赞导演的。

实际上不仅是两人,是所有米国戏剧界的知识分子们都首当其冲的成为了HUAC调查和传唤的对象。

这些被调查的戏剧界人士当中,有人宁可入狱也绝不肯就范,其中最大名鼎鼎的就是“好莱坞十君子”,后世很多人可能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些人的名字。

因为在拒绝了米国政府的招安之后,这些人被列入了黑名单,他们永远不可能出现在米国的任何主流舞台上。

后世那些米国政客和好莱坞明星们每天标榜正义、皿煮、自由,动不动就提到那些政治正确的话题,但凡是懂点历史的人就应该明白这玩意有多虚伪和双标。

听着一群被阉割过的太监喊的口号,能被这种东西洗了脑的人,在对世界的认知上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

好莱坞十君子因为不向HUAC屈服,锒铛入狱。

阿瑟·米勒跟他们做了一样的选择,而他的好友伊利亚·卡赞却选择了屈服。

彼时阿瑟·米勒和伊利亚·卡赞同样处在事业上升期,想要从百老汇进军好莱坞的卡赞,为了自己的前程,交代了十七位好友的情况,成功脱离了调查,并成为“顺民”的代表,在好莱坞一路顺遂。

也是从那以后,阿瑟·米勒宣布与伊利亚·卡赞老死不相往来,再未说过一句话。

林为民跟阿瑟·米勒相处的好,除了两人彼此欣赏对方的才华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认可阿瑟·米勒的人品。

放在国内,老米头这也算是没有背叛革命的好同志了。

跟这样的人交朋友,错不了!

托马斯听着林为民讲述他和阿瑟·米勒的交往经历,心中突然对林为民有了点改观。

这人脾气是臭了点,做事也很霸道,但如果作为朋友,应该是很好的。

“林,真希望我们可以成为这样的朋友。”托马斯借着酒劲感叹了一句。

林为民笑了笑,“以诚相待,以心交心,就是朋友。对吗?”

托马斯看着他,笑了起来,“没错,这就是朋友。”

两人碰了一下酒杯,和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