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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为民站在程早春的办公桌前,据理力争。

程早春头疼的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你的心情和想法我都理解,但事情要稳扎稳打的一步步来。”

林为民正在跟程早春探讨的是编辑部绩效考核制度,编辑部绩效审核制度不算是新鲜事,南方的很多出版社已经走在了前面,但国文社却迟迟没有开始制度改革。

作为出版社社长,程早春的经营意识并不强。

观念还有些计划经济下的老派思维,他很重视图书文化积累的意义,讲求出版物的社会效益和艺术质量,而不太重视出书赚钱这回事,他对于出版管理的商业化,始终是有所顾忌的。

“怎么才算是稳扎稳打?不搞绩效考核,像现在这样随性的管理方式就是稳扎稳打?”

说到公事时,林为民的表情严肃,不苟言笑,“我知道你怕匆忙改革荒腔走板,出了问题不好收拾。可你有没有考虑过编辑们创造了效益,却不能得到应有的回报,他们的想法?现在作家们都开始拿版税了,我们如果还是这样墨守陈规,他们能不议论纷纷吗?能没有意见吗?”

说到最后,林为民又补了一句,“你忘了小郭的事了?年轻人们为什么要走?”

林为民的这句话可谓诛心之言,结结实实的扎在了程早春的心上。

郭旭刚他们这样的年轻人为什么会走,除了外面给的钱多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在国文社看不到出头之日。

说起国文社,人们第一个想到的是“皇家出版社”,国内文学领域的圣殿,人才济济,名编如云。

可恰恰就是这个名编如云,让国文社的年轻人们看不到希望。

这些年轻人本身能进入国文社工作,条件自然是不差的,在这里锻炼了几年,又有学识渊博、德高望重的前辈指导,早就可以独当一面。

但因为身前有着那么多的老前辈挡着,很多人只能窝在编辑室里当一个小小的编辑。

如林为民、李新这样而立之年便升任社里中高层领导的人,屈指可数。

别的不说,光是职称这件事,就足以让很多年轻人等到绝望。

这群人进了国文社一两年就可以评助理编辑,四年之后评编辑,就已经必须在社里的同龄人当中厮杀一番。

等到了评副编审阶段,更是要面对社里众多早已成名成家的前辈们,难度堪称地狱级别。

当代文学第一编辑室的主任高贤骏,工作能力出众,今年跟李新一样,也是不到四十,都升到主任了,可职称却始终卡在编辑这一级上。

这当然不是他专业能力不行,或者业绩不够出色,而实在是前面符合要求排着队的前辈太多,他就是想争也没有这个机会。

高贤骏的经历就是国文社年轻一代们的真实写照,他们不像林为民有着巨额的稿费做支撑,能够云淡风轻的面对评级、福利这种事。

眼下,程早春让林为民上任总编辑职位,他能想到的第一个主意就是制定编辑部绩效考核制度。

在社里,年轻编辑干的活并不比老编辑少,但在工资、福利待遇和职称评定上却不能与工作量和工作能力匹配,长此以往下去,国文社怎么能留得住人?留下来的,又有多少是真正的人才?

林为民直愣愣的盯着程早春,丝毫没有妥协的迹象。

程早春与他针锋相对的对视了半天,林为民讲的这些道理他当然都明白,可他还是固执己见,对林为民说道:“社里的情况复杂,你不了解。”

林为民一听这话,回呛道:“你了解,你了解有用吗?非得等到非改不可的地步才改?那还叫改革吗?那叫革命!”

他说完这话还嫌不解气,“要是这样,那我这个总编辑干着也没意思,不干了!”

程早春恼怒道:“你少在这里威胁我!”

“这不叫威胁,这叫表态!反正我话撂这,让我当这个总编辑,那编辑部绩效考核势在必行。”

程早春看着又耍起混的林为民,有些气闷的站起身,在窗边和办公桌之前来回踱步。

过了一会儿,他转头说道:“绩效考核这种事商业风气太浓,冒然搞这种改革,对于社内的风气是个冲击。你这个总编辑刚上任,一上来就搞这种事,一旦搞的不好,以后的工作就不好干了!”

林为民盯着程早春,心中在思量他是真心维护自己,还是借着这话打消自己的想法。

“你那是什么眼神?”程早春一瞧林为民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的鬼把戏,愠恼问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既然你让我干这个总编辑,我就不能庸庸碌碌。现在外界的环境这么严峻,我们不能再这么温吞下去,应该拿出知难而进的勇气和一往无前的决心。”

林为民说完这些话,眼神坚定的看着程早春。

程早春看了他半天,最后无可奈何的说道:“罢了!你翅膀硬了,要当总编辑了,我管不了你了!”

林为民一见程早春口风放软,立马换了个表情,嬉皮笑脸道:“瞧您说的,我到什么时候都是您手下的兵啊!”

程早春冷哼一声,“我的兵?我的业障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