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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斩首行动失败并非实力不济,而是孟都集团不讲规则。这不是场公平的对抗。当我们只对付普通墟兽时,事情就只是人与墟兽的对抗,看似公平。可当我们执行斩首行动时,就要面对孟都集团为军团兽配置的超出常规的守备力量。孟都集团对镇子里的情况了若指掌,必定有针对性的安排。哪怕所有四级以上职业者组成精锐小队倾巢而出,也不可能压过军团兽守备力量的上限。”

郑甜恍然大悟,并被惊出一身冷汗,“明白了,多谢任哥提醒,我差点就犯了大错。唉,之前我曾听你与我说过军团兽的辐射范围,知道它肯定不能远离,始终想以这位突破口,是我想多了。早知道昨天……”

任重又摇头道:“昨天你的第一次试探并没有问题。不试,自然就不知道错。多试试,总能找到解决方案。”

“可惜经过昨天一战,我们的储备军火消耗很多,拾荒者们也身心俱疲,多少也有些损伤。我怕……”

“恐惧是人的本能,但当恐惧无法提高解决问题的希望时,它就没有意义。”

郑甜:“我明白了。”

“嗯,去吧。”

挂断与郑甜的通讯,任重又与马达福聊了一阵子,主要聊的是阵亡者的家属情况。

马达福言语里多少有些恻隐,任重也好不到哪去。

他只是表现得冷静而已,但事实上,他的感触比任何人都深。

这场大规模的兽潮攻城战对很多荒人来说都是第一次,但更是任重第一次亲眼看到真实的战争。

不同于在吃人时代里成长起来的源星人,任重的心里住着的依然是个来自21世纪和平年代的灵魂。

他曾在很多影视作品中见过战争,也曾认真琢磨了世纪之交时的一些灾难史,他曾以为自己代入得很好,能体会到战争的残酷,也能对那些被卷入灾难的平民的命运产生共情。

但当如今自己真正参与其中,并成为制造出这场灾难的“诱导因子”后,他才知道,曾经的共情何等苍白与空洞。

当一个尚且算是人的人真正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因自己而死时,心脏会悸动,血液会升温,大脑皮层总不可抑制的受到肾上腺激素的冲击,一直在发麻。

在他翻看阵亡记录时,为了捕捉细节,并没有冷血地只看文字档案,而是仔细翻看全息录像,试图分析里面的蛛丝马迹。

他做到了,也记下了很多改进思路。

但他脑子里却又不受控制的装下了太多人被墟兽撕碎、身体被击穿、临死前倒在地上痛苦翻滚凄厉哀嚎的模样。

哪怕明知道这一切都能重置,但那血淋淋的画面依然在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他的灵魂。

那是地狱,既与他无关,又因他而起。

又是泣血鏖战的一天。

时间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傍晚。

镇医院里早已人满为患。

在这一天,军团兽又从“虚空”中变出大量墟兽,平均等级甚至高于了昨天的1.4级,达到了1.9级。

星火镇的单日阵亡人数从昨天的数百陡然提升到了数千。

一些任重曾经认识的人已经阵亡。

史林、江开、数个半职业队长、杨益……

在形容憔悴的城头守卫眼中,地平线处的湛蓝残阳竟似有点泛红。

那是战友与自己洒在城头的血倒映了蓝阳的光芒。

然而,仿佛又有了无穷无尽兵源的军团兽没给人类喘息的时间。傍晚的兽潮并未减弱,强度反而继续拉升。

所有指挥序列里的人都知道,今夜很可能出现昨晚那种局面,又会有更多高阶墟兽趁夜突袭。

但今晚已经没有提前埋设的阵列式高爆陷阱了。

马潇凌问任重怎么办。

任重回答不上她的问题,只用看似冷漠的语气吩咐道:“通知所有成年荒人,前往军火商城领取枪支弹药。必须给鏖战了两天的拾荒者以充足的休息,否则明天必定全灭。今晚必须由这些人来撑过去。”

马潇凌又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你到底在等什么?”

任重一愣,“我在等什么?”

他没有回答马潇凌。

其实除了观察战争之外,他在等孟都集团的第二张底牌。

目前兽潮只是强度偏高而已,但还没有出现任何别的异常。

任重认为,孟都集团不可能只有这一点准备,一定还有什么他不曾见到的底牌手段没有浮出水面。

哪怕这次不能赢,但他至少也必须要撑到看一眼。

当天夜里,钻地墟兽突入休息区。

于烬、欧又宁、王兆富在睡梦中死亡。

任重很遗憾,其实他给于烬等人也准备了搏命药,但死在睡梦中,实在太突然,以至于他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另外,缺乏职业者能力的底层荒人伤亡惨重。

在一天之内,死亡人数超过了三万人。

但是,城墙依然没倒。

防线依然未破。

……

又一天天光微明,时间不知不觉走到第三天,任重纪元第121天,随着蓝阳爬出地平线,孟都集团的第二张底牌终于浮出水面。

任重早早起床,洗漱干净,在机械辅助下一件一件披挂装备。

孟都集团其实也在等任重的底牌。

没人知道,他其实没底牌,他自己就是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