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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轻岫微笑:“其实?臣晚些?回来也不打紧,朝中不乏忠臣良将,司徒大人秉性中坚,毫无私心,卓尚书明察秋毫,果决善断,公孙将军性行?端良,智勇双全,官家遇事多?与他三人谋划,定康必可无虞。”

小皇帝有些?不安地看了朝轻岫一眼。

这三个人他都?挺熟,也都?清楚底细,比如公孙卫,原来是清流一派的人,可自?从朝轻岫当了枢密使?后,慢慢就变成了这位武威王的心腹。

当然?若是询问公孙卫,他一定会表示自?己的选择很正常,毕竟朝轻岫情绪稳定,赏罚公允,从不对下属乱提要求,而且见事极明,别人只要对她忠诚,她就不会把旁人随意当做棋子丢弃。

而且与江湖中的传言不同,朝轻岫虽然?可怕,却并不是个经常使?用暴力?的人。

公孙卫最后发现,自?己简直没理?由不听朝轻岫的话,然?而等他听话听久了之后,又蓦然?意识到,周围所有人都?认为他投靠了武威王府。

“……”

小皇帝跟大多?数人有相同的想法,觉得?朝轻岫掌政以来,一步步扩大权柄,不久前虽然?主动辞了枢密使?,但在禁军中依旧有着?非常强的影响力?。

任凭谁做皇帝,都?很难对此视而不见。

听见朝轻岫的嘱托之语,坐在一旁的殷二十一郎忍不住略显嘲讽地笑了一声。

朝轻岫抬眼看向他,和气道:“君侯何故发笑?”

殷二十一郎虽然?说着?不怕朝轻岫,但被对方?点名时,表情还是有些?紧绷,片刻后才勉强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武威王所言极是。”又忍不住多?了句嘴,“不过这些?大臣,似乎都?跟武威王来往亲密。”

朝轻岫并不否认:“司徒公等人久在朝中,我年轻识浅,遇事自?然?需要常去请教高贤。”又道,“不止我,君侯也当多?与贤士来往。”

殷二十一郎被噎了一下,只好道:“多?谢武威王关心。”

朝轻岫微微一笑,抬目看了眼殿宇,她一眼扫去,发现小皇帝身边许多?内侍跟宫人看着?已经有些?眼生。

见到朝轻岫视线转移,小皇帝忍不住动了一下。

小皇帝道:“这些?年南北都?不稳定,全赖武威王主持大局。朕一直不想让武威王离开太久,可惜朝中大臣虽多?,却无人能与武威王相比,只好辛苦卿家了。”

朝轻岫收回观察四周的目光,温和道:“那些?都?是臣本分?,就算官家看重臣,也勿要过分?嘉奖。”

小皇帝:“武威王才德出众,更难得?的是并不居功,实?在是臣子楷模。”

朝轻岫微微一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继续道:“其实?臣今日前来,还有一事要禀奏官家。”

小皇帝忙开口?:“武威王尽管直言。”

朝轻岫:“爱惜亲戚之情,人皆有之,却不可不加约束。”又道,“臣回京后,听闻王家有一位郎君掳掠良家男女为仆,又侵占民田,苦主告官后,反而被那位郎君派家仆杀害。”

小皇帝闻言,面?色有些?不好看,他抿了抿唇,低声:“朕知道了,也说过他们。”又赶紧补充,“其实?朕问过,许多?事情都?是底下人所为,舅舅姨母他们并不清楚,朕风闻此事后,已经下令申斥,今后必不再?犯。”

朝轻岫:“可臣听说首恶至今未诛。”

殷二十一郎插话:“大夏有律法,有爵者犯罪,可以用财帛爵位相抵。”

朝轻岫笑:“那位王家郎君何时有的爵位,臣怎么不记得??”

小皇帝:“是朕看他勤勉,前些?日子封了一个虚衔,犯事后已经革去,当时武威王不在朝中,或许不曾听过。”

朝轻岫:“官家,臣有一言上奏。”又道,“所为‘诚爱而欲快之也,而适足以杀之’,官家若要保全亲戚,就不能放任他们为非作歹。”

殷二十一郎忍不住道:“王家是陛下外?家,谁敢对他们心怀恶意。”

朝轻岫:“外?戚跋扈之事,史书多?有所载,君侯日日读书,一定知道那些?人的下场。”

殷二十一郎顿时哑然?。

眼见小皇帝已经愈发难安,朝轻岫适时打住话头,起身告退。

小皇帝小声问了一句:“武威王不在宫中用饭么?”

朝轻岫笑:“今日官家与君侯兄弟两人一块用饭,臣不敢打搅。”

小皇帝忙道:“武威王也是我阿姊,咱们其实?都?是一家人。”

朝轻岫温声:“有陛下此言,臣北巡之时,岂敢不尽心竭力?。”再?度拱手,“臣告退。”

她拱手时,小皇帝身边所有宫人全部行?礼恭送,连小皇帝本人也想起身,站起之前,却被二十二郎使?了个眼色,小皇帝犹豫一下,还是坐了回去,只是目送朝轻岫出门。

朝轻岫出宫登车,对左右道:“最近多?在王家周围看看,若遇见那位郎君出门,就将他请到六扇门去。”

一位属吏:“若是六扇门不肯接收,该如何是好?”

朝轻岫笑:“卓尚书岂是那样不敢担事的人。”又随意道,“当真有人阻拦,就拿我的安民诏过去。”

属吏倒不觉得?王家那边会有敢阻拦自?己拿人的豪杰,但:“恐怕王家会觉得?殿下不给他们脸面?。”

朝轻岫:“也是。”又道,“不过只要出手干涉那边的事,无论如何都?会引人疑心,觉得?我太过自?专,既然?如此,也不必太避嫌了。”

属吏目光微动。

朝轻岫:“除了那位王家郎君外?,也请人替我告诉王老尚书一声,他大约是近来事务繁忙,所以无力?约束家人,我不忍他清名有损,一定请奏官家,别叫他如此忙碌。”

属吏露出些?跃跃欲试的表情,高兴道:“是。”

查四玉护送朝轻岫出宫,用目光警告了一些?不够稳重的属吏,站在一旁等朝轻岫上车,然?后才坐到驾车的位置上,亲为执鞭。

马车内,朝轻岫笑问:“四玉今天不用再?禁中值守么?”

查四玉:“王将军另外?派了人来,说是近来都?用不到属下了。”

朝轻岫靠在软垫上,半闭着?眼,语气很平淡:“既然?官家不想瞧见你,那你就先回六扇门去。”

查四玉垂首:“是。”

*

武威王与小皇帝见面?后,过了数日,王家几位年轻人忽然?被请到了六扇门内喝茶,王老尚书本人也因为治家不利,遭遇了停职削俸的正确对待。

朝野上下一时间肃然?无比,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王家那边居然?没怎么挣扎——眼看朝轻岫就要去北边巡查了,王家宁愿吃了这个亏,多?忍她两天,也别给朝轻岫在定康滞留的借口?。

眼见朝中事务变得?井然?有序,朝轻岫也就不再?多?留,点齐人马便出发向北。

然?而仅仅过了两个月,定康内便有噩耗传来。

官家某日微服出宫,前往外?家散心时,不幸遇刺身亡。

消息传开后,全城哗然?,卓希声立刻控制王家上下所有人,同时禁军也做出反应,派人封闭宫城,免得?事态扩大。

作为四朝老臣的司徒元不顾自?己早该退休的年龄,再?度站出来压住局势,随后御史杜知鸣上书,怒斥王家十大罪状。

第一是欺君罔上;第二是僭越不臣;第三是因私废公,为一己之利,排挤贤良;第四是欺君媚上,将官家置于险地……

杜知鸣痛快地骂了一遍后,其余御史随之跟上,跟着?将王家骂的狗血淋头。

——大臣们都?很有默契,毕竟皇帝驾崩肯定要有人担责任,此事本来就是王家没办好,罪责自?然?也得?落在他们头上,免得?牵连他人。

司徒元一面?稳定局势,一面?给朝轻岫写了信,令人快马加鞭送去,请她立刻回京主持大局。

越是动乱时节,越需要手腕强硬之人坐镇。

*

定康城。

在旁观者看来,朝堂中的风波好似永远没有彻底安定下的一天。

清晨时分?,数十骑士策马入城,然?后径直往宫中行?去。

在得?知小皇帝驾崩的噩耗后,朝轻岫甩下车队,带着?心腹随从先一步回京。

朝轻岫一早入城,进宫时,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

她在宫道上见到了司徒元。

两月未见,重逢时,这位历经四朝,功力?深厚的威定公,似乎又沧桑了一些?。

朝轻岫由衷道:“司徒大人辛苦。”

司徒元先叹了声气,然?后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详细告诉朝轻岫知晓。

朝轻岫点点头:“既然?王家诸人已经被控制住,那何时处置都?无妨,现下的问题是,官家去世时并无血脉留下。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只好在兄弟姊妹中挑选新帝。”

她没把话说完,不过谁都?能意识到,剩下那群人里,与先帝年龄最相当的只有殷二十一郎。

司徒元看她一眼,道:“卓尚书控制王家那些?人后,仔细调查往来书信,怀疑二十一郎恐怕跟行?刺之事有干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