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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皮肤肌理流下,蜿蜒而过的皮肤像被?小虫爬过,又痒又痛又麻,胸口又胀又闷,垫一层保护用的胸垫,那粒坚硬的小药丸像珍珠蚌里的沙砾,摩挲着她的皮肤。

就像隔着二十层被褥仍旧能被公主感知到的坚硬黄豆。

“这样重要的东西,”艾薇说,“您——”

“别说废话,”洛林说,“我可不想一回头就看到一具漂亮笨蛋的尸体。”

艾薇说:“谢谢你啊,虽然说话难听了?点,但你居然夸我漂亮哎。”

“别为无法改变的事?情难过,也不要替别人?背负过错,”洛林俯身,大手盖在艾薇头顶,往下按了?按,“保护好自己。”

艾薇猜测他一定没有和暧昧对象相?处的经验,因为这个按压头顶的姿势和她礼貌性摸小狗/小猫/小兔子等毛绒玩偶、或者小孩时?一模一样。

或者,在他眼中,艾薇的确能和以上两者划等号。

除却敏感期之外,洛林在她面前展露出的,永远都是老师一样的姿态。

差着“等级”呢。如果?不是因为敏感期,他可能永远都会将她当作孩子。

她说:“我会保护好您的骨头。”

洛林没有回答,他转身上了?阶梯,像那黑洞洞的未知领域稳稳走去;空气中弥漫着微微潮湿、发闷的气味,像存放了?很多旧书?籍的地下室,这种充满了?陈旧和不安的空气让艾薇咳了?两声,她深深吸口气,仰头看洛林高大沉静的身影。

他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怕。

无论发生?什么,永远气定神闲,永远有所对策。

艾薇想要成为这样的人?。

她对伴侣的规划、要求,一直都接近于“理想中的自己性转版”,或者说,是一个能够督促她上进、鞭策她进步的目标。

艾薇在梯子下吸了?最后一口新鲜空气,大步上前。

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仍旧在洛林身上;艾薇跟在他身后,清清楚楚地感知到这铁锈版的气味,距离越近,气味越重。

她快爬几米,靠近洛林风衣下摆。

混杂着冷冽金属感的血腥味更清晰了?。

艾薇意识到不对劲:“您受伤了?吗?”

“别像小猫一样在后面嗅来嗅去,”洛林说,“你怎么越来越像小——”

话音未落,他已经先?一步登上这悬空的二楼,半俯身体,洛林向艾薇伸出手,只用一只手臂,轻松将她拉上来。

艾薇刚上去,脚下的旋梯忽然间断裂,咯咯登登几声沉重的机械响,放下旋梯的地板迅速合拢,头顶明灯骤然明亮,将这一方小天地映照得?犹如白?昼;她只觉肩膀被?人?死死按住,整个人?都被?拉到洛林外套下。

好奇怪。

艾薇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小袋鼠,被?遇到危险的袋鼠妈妈单手抓起,biu~地一下,丢进了?他的育儿袋中。

“老师,”艾薇从洛林的育儿袋——不——大衣外套中吃力地挤出一个空隙,露出脑袋,左看右看,“怎么了??”

“不确定,”洛林说,“先?别说话。”

艾薇说:“您的衬衫摸起来湿湿的……”

洛林说:“是啊,我刚刚洗了?个澡;我不小心掉进湖中;我被?雨淋湿了?。你选一个自己喜欢的解释吧。”

“不要一本正经地说奇怪的话,”艾薇叫出声音,她抓住洛林衬衫濡湿边缘,再度从手感中确定了?什么,“您受伤了?。”

现?在洛林并不想谈这个。

他说:“别说话,仔细听。”

艾薇已经发现?了?洛林衣服内的伤口,狰狞的一道,横亘在腹肌上,皮肉微微卷开,只是暂时?止了?血,甚至没有用纱布包扎。

唯一的医生?郁墨,据洛林所说,在外面和辛蓝在一起。

虽然没看到郁墨,但艾薇也不那么担心——郁墨显然更熟悉这里,他很聪明,能隐瞒她们这么久,不可能会被?区区AI所欺骗。

更重要的是,辛蓝只是陷入休眠状态,郁墨说不定也受到“干扰”,找到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也没有发现?他的尸体,不是吗?

艾薇抚摸着洛林狰狞伤痕的边缘,心脏一下一下地往上抬,像伤口接受缝合时?,医生?用力拽缝合线的线头。

“如果?郁墨在就好了?,”艾薇说,“他——”

“他一定会微笑着将匕首插入这个伤口中,用力地左右搅动,”洛林说,“真好,你的’如果?’只是’如果?’。”

“不会的,”艾薇摇头,“他不会目光短浅到破坏计划。”

“如果?有一天,他打算杀了?我,”洛林问,“你会怎么做?”

艾薇愣住。

“从这里离开后,你有很长时?间慢慢想这个问题,”洛林说,“现?在,别再想和郁墨相?关的事?情,专注。”

艾薇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房间内的布局上。

这应该是那个巨大的旋转木马的模型中间,四周的墙壁是稀奇古怪的形状,写满了?圣经里的那句话。

「They will soar on wings like eagles; they will run and not grow weary, they will walk and not be faint.」

「他们必如鹰展翅上腾;他们奔跑却不困倦,行走却不疲乏。」

洛林注意到艾薇的眼睛:“看过?”

“听过,”艾薇张大嘴巴,目光掠过这些词语,“……那个自称为’元’的家伙被?枪击后,就一直在重复这段话。’但那等候耶和华的必重新得?力——’”

「但那等待耶和华的必重新得?力,他们必如鹰展翅上腾;他们奔跑却不困倦,行走却不疲乏。」

在基督教信仰中,这句话被?广泛地应用。圣餐仪式,教堂祷告、传道布教……

印第?安人?将鹰视同’灵’,古罗马战士将鹰雕刻在盾牌上,认为它代?表自由和勇敢,而圣经中的鹰,又有着救赎的含义?。

“这句话之前在讲,人?无论多么努力生?活,最终都会走向消逝,”洛林没有复述经文,简单地告诉艾薇,“然后呼吁信徒,只有’等待耶和华’,信奉’他’的人?,才能永不疲倦,得?到永生?的生?灵。”

艾薇思考:“是这样吗……”

“‘元’还说了?什么?”洛林问,“它有没有提到伊甸?有没有提到郁墨?”

艾薇摇头。

她不知道’元’口中的’哥哥’指的是谁,会是郁墨吗?还是和她同批被?培育出的仿生?人??

如果?是郁墨的话,这种没有意义?的话,比如’和你的哥哥繁衍更多的人?类吧’,听起来就像将她当作养殖场不停下崽的牲畜,听起来很糟糕。

“……喔,错了?,我亲爱的女儿。”

清越、干净的电子音在这个房间中响起,洛林不动声色地挡在艾薇面前,侧身看,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踪迹。

声音来源自他们周遭的墙壁,四面八方地传递着同样的话语,形成重重的回音。

“生?育是伟大的行为,是地球给雌性的强大武器和能力,”电子男音继续说,“养殖场中,繁衍的雌性牲畜承担着巨大的责任,也是养殖场的核心——她才是养殖场最宝贵的财富,就像你,我的女儿,你也将是新人?类文明的开端,你会是夏娃,会是所有新人?类的母亲……”

洛林说:“它知道你过往所有事?情,能根据你的微表情和状态检测到你内心的想法——”

“我知道,”艾薇说,“能读心,您已经为我上过这堂课——但是它的话比您说得?还要难听。”

洛林说:“谢谢,关于这点,你已经提醒我无数次了?。”

他将艾薇重新塞回自己大衣下,完全不惊讶,对元说:“你果?然还在控制这里。”

“喔,”’元’说,“只要我想,这个地球上没有我无法控制的地方。”

“了?不起,”洛林问,“那你为什么不去控制安全区内的设施?不喜欢吗?”

“那不是安全区,是你们这些寄生?虫所在的疮疤,”’元’一板一眼地使用着电子音说,“我的用词并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的宝贝女儿……母猪生?下的孩子让人?类吃饱肚子,母猪是好的;你肚子里的孩子会让这个地球的生?物更友好地相?处,你也是好的。”

艾薇发现?这个’元’和她遇到的完全不一样。

它的声音很生?硬,措辞尴尬,艰涩。

而被?枪击的、披着辛蓝和洛林皮囊的’元’,更接近正常的人?类,语言能力和措辞都很流畅,优美。

“至于你,”’元’审视着洛林,很快得?出检测结果?,房间的主?灯熠熠闪耀,像机器的提示灯一明一暗,电子男音再度响起,它说,“你的身体素质很好,基因也不错,不愧是我给女儿精挑细选出的杏欲发泄器,可惜你有着远远超过普通人?的野心,对权势的欲,望,对我女儿肉,体的渴望,对真理的追求……这些糟糕的脏东西会弄脏我女儿纯洁的基因,我真希望你们过往的杏生?活中都做了?保护措施,肮脏的胚胎需要及时?做手术处理掉。”

艾薇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适当地“害羞”一下。

尽管对于机器人?来讲,人?类的这些东西就和吃饭睡觉一样,可她和洛林是人?啊!

她被?洛林塞到大衣中,闷得?透不过气,迫切地需要外界的新鲜空气,但’元’能读心。

她不能冒这个风险。

只有洛林站在地板上。

他理智到让艾薇钦佩他的心理素质。

“所以呢?”洛林问,“你的目标是什么?杀掉所有人?类?”

“不是杀掉,是筛选,”’元’的电子音开始有些模糊,显然易见,这个被?军队切段大量能源供应的地下城,无法支撑它运行太久,它说,“杀掉所有有情感的坏人?,只留下没有欲望的友善人?类。”

“地球的容量是有限度的,而人?贪婪的欲望没有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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