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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知道这段历史,但是知道归知道,没有自己经历过,总是好奇的。

说起这个,许老三就撇嘴,他说:“还能咋样?肯定是遭罪呗。人挺多的,不过像我这样正八经出差的不多,好些个下乡知青,还有一些是出来搞运动的。遇到有的比较大的站,人多的挤一挤都能怀上孩子。”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这话在儿子面前说很不像话,咳嗽一声,赶紧不再提这茬儿,继续说:“人多就是不好,我这次回来啊,本来想给你们在火车上买点红烧肉的,谁知道我运气不好,到我这儿的时候,就剩下素菜了。一点肉星儿也没看见。”

雪林:“那你呢?有座位吗?”

许老三:“我当然是有座位的,我上车早,黏上座位厕所都不去,不然就被人抢了。”

“辛苦了。”雪林拍拍他爸的肩膀,许老三笑呵呵:“那有啥,比起站着的,我就觉得自己很得意了。”

有时候人就最怕对比,别人比他更惨。好像他就一点也不惨了。

许老三得意洋洋:“我就是不起来,嘿嘿。”

他继续碎碎念:“我这次出门,还碰见黑吃黑了……”

雪林安静的听他唠叨,也不打断,听的十分认真。大概是因为雪林听得太认真,以至于许老三越说越兴奋,索性坐了起来,演讲一样。

而雪林心里倒是感慨,这想象中和现实总是不一样。

父子俩一个说一个听,倒是半宿才睡。也真是好在,雪林还不用上学,不然真是要起不来的。

许老三一大早起来,就看家里的两个少女已经都出门上学了,许老三打着哈切,说:“咋不叫我们呢?”

常喜:“你们昨晚睡那么晚,我叫你们,你能起来?”

许老三笑了起来,他吃了半个蛋,又吃了两个饼子,说:“让雪林再睡一会儿吧。”

常喜嗯了一声,说:“我马上要上班了,你吃完了自己收一下。”

许老三点头:“成,哦对,我想要点家里的咸菜邮寄出去。”

常喜:“你自己拿。”

常喜没耽搁,很快的就走了。

许老三正准备刷碗,就看大队长过来了,他说:“你这咋跟监工似的?”

大队长:“滚犊子,我这不是听说你谈成了一个活儿吗?赶紧给我说说。”

许老三:“我这不是给他送礼了吗?这送礼肯定要有个好看的袋子,我就拿了几个咱们厂的残次品糊成了纸袋子。然后他就相中了。当然,也可能是人家收了我们的礼物,觉得不能白收。反正你晓得的,有些钱总不至于白花的。反正我这邮寄也谈好了,纸袋子也谈好了。你看,合适吧?”

其实,送礼没花什么钱。

但是,许老三可不会说没花钱。

他白跑腿儿白装孙子啊?

那肯定不成的。

大队长点头,不得不承认,许老三说的有点道理。

许老三:“另外,这次我们不从公社寄出去,我们邮寄的时候,直接去县里邮寄。”

大队长:“费那个事儿干啥?”

许老三真想找一块砖头直接砸开大队长的脑袋,看他脑袋里面装的都是个啥。特么的,这人肯定是靠关系才当上大队长的,这脑子,真不行。

要是他这么说,大队长还真得说一声对。

他大伯就是大队长,然后推拒了他,有问题?

不过现在,俩人可都是脑补。

许老三:“你从县里往外邮寄,只要有那么一两次,这事儿还能不传开?就算不传开,多少也能有些人知道的。咱们可以用省城都进货这件事儿做敲门砖,争取在县里开拓一下市场。”

大队长:“那咋不直接在公社开拓?”

许老三终于忍无可忍:“你是猪脑子啊?在公社开拓?你也不想一想,公社的人什么收入状况?他们就算有几个厂子又怎么样?还有很多的买主,都是各个大队去的人!能有什么钱?你让他们买纸袋子,这可能吗?大家编个篮子五七六年,你一个纸袋子能用几次?这东西别看价格不高,但是压根儿就不是卖给穷人的,你到底懂不懂啊!”

大队长:“……你这么说,我就懂了。”

许老三:“心累,带不动。”

他说:“妈的,我这多赚你一份工分,那可是因为雪林的技术。我这白白的给你干了销售,你脑子还不够用,怎么的?我该你的啊!”

真是想想就生气了。

他又不是销售员。

这么一想,许老三就觉得自己吃亏了,吃了很大的亏,他多管闲事儿干啥?

“以后这个事儿别问我了。”

大队长笑:“那可不行,还得找你,我们的脑子哪有你的好用?”

他试着拍马屁:“原来就听说虎父无犬子,我原来还想着,也没见多你厉害。咋雪林就聪明成这样了呢?现在看着,真是不一样。兄弟,厉害。”

大拇指比划起来。

许老三:“呵,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是拍马屁。”

大队长:“拍马屁,不是也以为你有东西让我们拍?如果没有,我连拍都找不到地方。”

许老三:“哼。”

大队长:“那你说,你想咋地?其实我是很想再给你一份工分的,但是你现在都拿两份了,你说我咋给?我倒是能给,主要是不好看啊!我不怕咱村里人说,村里人虽然有小心思,但是不糊涂,年末你让他们看到好处,他们就知道你的作用了。但是你知道的,咱们上头还有公社呢。虽说公社不管事儿,但是一旦有点啥,麻烦的是你,现在的形式,还是看的不是很清楚。”

这个道理,许老三比大队长看的准。

虽说他不是个土著,但是他出门多见识多啊,晓得有些事儿就怕太高调。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他和儿子也不至于想要带动大队共同富裕。大家条件都好,他们家才不明显。

他说:“先这样吧,我告诉你哈,你可别着我,我现在是义务奉献,你让我不开心。我就不奉献了。”

大队长好笑的说:“行行行,我现在把你当祖宗供起来。”

许老三:“这倒是也不必。”

顿了一下,说:“那我当你爹就行。”

大队长直接踹了过去。

许老三:“嗷!”

大队长没忍住,笑了出来。可别说,虽然这五千个纸袋子赚不了太多钱,但是这好的开始还是让大家充满了热情。造纸厂的人高兴,村里人也高兴。

他们在其中,也能赚到的。

村里是用木材的,所以村里的人闲着没事儿也上山捡一些树枝下来,原来是为了自家烧火,现在则是“卖到”造纸厂,三斤就可以换一个工分,这都不用大人干活儿,孩子们下午都是没有课的,一个小朋友,再不济捡三斤柴火也是可以的。

所以这个活儿,基本都被村里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承包”了,各个儿都能给家里赚工分了。这真是相当合适了。

大队当然没有那么多粮食可以分,粮食是固定的,但是只要造纸厂有钱,他们的工分是可以结算成钱的。农村没有来钱的路子,如果可以多分钱,那是再好不过。所以大家无一不希望造纸厂红红火火。

许家屯大队的变化也是被人看在眼里的,不说旁的啊,就说许家屯小学,他们小学可是接收了三个大队的小孩子。小孩子不懂事儿,但是四五年级的可都是大孩子。

有时候大家都觉得孩子不懂事儿,但其实,孩子们想的也是不少的。少不得,就有孩子回家说起,大家原本就知道许家屯大队又是养殖又是造纸,十分的热闹。

现在听说许家屯几乎家家户户都动了起来,不禁也眼热起来。

特别是,听说人家大队三斤枝杈儿就能换一个工分,更是羡慕的不要不要的,恨不能赶紧找自家大队领导,好好的攀扯攀扯。咋同样都是大队,人家就能这么为老百姓想,越来越红火。

他们就只能辛辛苦苦呢。

这日子,不可以这样啊!

造纸厂他们不想,这个需要技术含量,也不为难大队领导。但是,这养殖他们差哪儿了?人家咋就能呢?有一些跟许家屯沾亲带故的人家,更是频繁的来他们屯儿。

这种事儿,总是想占一杯羹的啊!

这养殖的事儿,还能难得到他们乡下人?

他们也想赚钱啊。

要说起来,什么时候都有红眼病,这个时代尤其如此。因为许家屯儿大队养殖,有些人沾不到边儿就恨不得给搅合黄了。毕竟,现在不是不允许投机倒把吗?那咋还能私人养殖?

少不得,就有偷偷告状的。

许家屯儿大队这边忙碌的如火如荼,另一头儿,大队长也被公社领导约谈了。大队长倒是心里一点也不慌,为啥?

还不是因为有许老三?

准确说,是因为雪林。

不过雪林自然是不能露面的,他一个孩子,太过出头未必是好事儿,不过他倒是可以指点他爸。所以在村委会几人看来,许老三真是出息了啊!

“许老三”一早就预想了可能发生的情况,他们模拟了好几次,已经把各种问题都考虑进去了。不怕领导问,就怕领导不问呢!一切,还不是妥妥的?

大概是因为反复询问试验的次数太多,以至于大队长都十分有底气,并不担心和公社领导的交涉了。他拎着自己的小提包,骑上自行车准备走人。

记分员匀婷过来拿记录本的时候,正好看到大队长要走。

她打招呼:“队长,您这是要去公社啊?”

大队长嗯了一声,骑车走人。

许老三看着匀婷,眼珠子转了转,给章会计使了一个眼色。

章会计立刻了然:“匀婷啊,进来吧。”

匀婷是大队的记分员,每天早拿晚送登记簿,所以算是队里跟他们大队部接触比较多的人。不过这个接触比较多,主要也是章会计,其他几个男同志有点年轻,不适合和小姑娘匀婷来往太多。毕竟人家刚定了亲,结婚都没呢。

章会计就无所谓了,他这么大岁数了,比匀婷她爸都大呢。

“叔,大队长咋了啊?看他脸色不咋好。”

这都不用章会计主动,匀婷就自己问了出来。

章会计轻描淡写:“不知道那个瘪犊子举报咱们大队的村民投机倒把私下养殖,大队长被公社叫过去了解情况了。”

有时候,越是轻描淡写,越是让人震惊,匀婷:“什么!!!”

她愤怒:“哪个缺德的!”

章会计:“这倒不知道,不过肯定是外村眼红咱们日子越过越好。不过你不用担心,咱们大队不管啥时候都是站在村民前面的,肯定是不会让那小人得逞。”

“那咋办啊?”匀婷担心起来,她家还养了呢,每隔两个多月就能收到五块钱,她爸妈可是喜的不行:“让我知道是哪个缺德冒烟儿的王八犊子,非套麻袋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