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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她的爹娘这么多年永远都像对待宾友那样谦和。除了陪伴她时,他们好像甚少独处。

爹爹时常宿在军营,每隔三五日回府,也常会接她去驻守府,娘亲好像永远都留在府中打理内务。

遇到违背军令与原则的问题,温立璋会对三个哥哥发脾气,偶尔也会在她做错事时冷静与她说道理。可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爹爹对娘亲发脾气,他永远都对娘亲那么和顺。

他们夫妻之间,总像是平静的湖泊上,两艘平行前进的船。是同样的速度与方向,但却像是一触碰就会人仰船翻、打破那既定的平静一般。

如果流言为真。

那戚延对她的厌恶便有了由来。

可她又何错之有?

就因为她姓温吗。

她的父亲到死都忠于大盛。在先帝驾崩、戚延登基那几年里,父亲虽执掌大盛兵马,可却从未专权,从未做过僭越之举。

头顶暖阳晒着乌黑鬓发,让人从头顶都能感受到这股暖意。

温夏没有让宫人撑华盖,也未打伞,就想晒晒这太阳,感受这温柔微风。

慢行着入了宫门,太后也正于城楼迈步走下。

温夏扶身参拜:“多谢母后陪儿臣一同送别母亲,城头风凉,儿臣送您回去。”

两人走向后宫甬道,前后宫人鱼贯躬行。

太后道:“别难过,哪日想见你娘了就告诉母后,母后派人去接,让你们母女团聚。”

温夏抿笑:“多谢母后。”

“怎么与娘亲呆了几日,反倒与母后谢来谢去了。”

太后脸上是打趣的笑意。

温夏微弯红唇,无奈莞尔。

她一向知道太后直言的脾性,是极厚待她才会与她说得起玩笑。

而太后与她母亲的性格也截然不一。

母亲温和,心思细腻,也爱沉默。即便遇到难事也从来不会跟爹爹提,最会藏起心事,只把风平浪静挂在表面,永远不会让身边人瞧出。

太后沉稳睿智,果敢强大,年少时随父出征,十一二岁便在伤兵营跑前跑后,完全不把自己当世家贵女,性格更洒脱。岁月并未在太后脸上刻下痕迹,反倒越发沉淀出历练之美。

温夏是仰慕这样的太后的。

在没有听到那些流言之前,她一直记着爹娘的话,把太后当做第二个娘亲。

可在听到那些流言后,温夏心底不时会冒出一个矛盾的念头,她与太后这般亲如母女,远在边关的娘亲会不会难过呢?她是不是对不起娘亲?

这念头总在那些流言浮起之后,重新割据着她大脑,就像两只大掌一左一右扯着她胳膊,令她左右逢难。

将太后送回长乐宫,温夏没有马上离去,而是有些欲言又止。

她想知道真相。

娘亲说那些谣言是无稽之谈,她想问太后,娘亲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太后辨她忽然之间的沉默,已挥手示意宫人退出大殿。

“有事同母后说?”

温夏酝酿了半晌才吸了口气,凝望太后慈爱眉眼,终于问出:“母后,儿臣听到一些不好听的流言,辗转难眠,想请教您。”

太后神色未有所变,依旧凝笑,接过一旁许嬷递来的茶。

许嬷也始终神色如常,只是在送来那茶时,手腕微微抖动一瞬。

“夏夏说。”太后螓首低垂,轻吹茶汤,温声道。

“我父亲……您与我爹爹从前相识吗?”温夏不知道如何开口,白皙玉容泛起微微潮红。

明明她想问的不是这句,可是太后对她太好太好了,她实在不愿拿流言伤太后的心。

可太后抬头看她,竟直言道:“你是想问那些不知道哪里来的流言?说当朝太后与臣子有染,或是谋逆将臣觊觎君主之妻?”

面对这样的坦然,温夏的确吃惊不小,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戚延那东西是什么性子,你与母后都清楚,他身边那群近臣,你看有哪个是良臣,是忠心辅佐他?虽他已经登基数载,那些想篡权的贼子都已肃清,可终有余孽。”

太后温和凝望温夏:“你想问的流言母后都听过,戚延本就不得民心,我们母子间再生嫌隙,流言背后之人定然乐见此效。”

太后凤目中是一如既往的坦然,即便是教育的一番话,也说得如母亲慈祥和善。

温夏一时羞愧难当,只觉自己未加思虑清楚,这番冒然,岂不正成了那传谣之人的一柄剑。

“都怪儿臣思虑不周,儿臣回去自会领罚……”

“领什么罚,母后护你都来不及,这些年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她们没有再围着那谣言聊下去,直至温夏请安离开之际,太后忽唤她一声,笑道:“你方才问我从前是不是与你爹爹很早相识,倒是见过。我与你娘亲倒是颇有渊源,有一年我落难离州,得你娘亲救过我一命。”

温夏很是惊讶,这么大的恩情,倒只字未听娘亲说过。

许嬷笑着恭送温夏。

温夏扶身请安,离开了长乐宫。

许嬷回到大殿。

太后手中的茶依旧托着,只是未再饮,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茶盖。

“太后……”

“哀家想自个儿看会儿书。”

许嬷担忧抬眼,终是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