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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风习习, 书房中仍灯火通明。

温夏系着狐裘披风,笔下抄着经文, 偶尔打盹,皆都不敢停下,只想明日一早便能将满满的经文递到御前。

白蔻自然不敢睡,见主子疲惫地以帕掩唇轻打着哈欠,劝道:“娘娘,明日再写吧,也许皇上如今想明白了, 不会再用经文罚咱们了。”

温夏摇摇头?。

他可千万别想明白。

案头?铺着竹简与砚台,细白指节上仍有擦破的伤口,却依旧握着竹管紫毫, 挥墨灵秀,不敢停下。

白蔻只得再点燃一盏灯, 放在案牍另一侧,生怕温夏再伤了眼睛。

挥笔的细腕却被入殿的内侍打断。

“娘娘, 拙政园还要您拿主意。”

内侍身?后跟着温夏拨去御前伺候的宫女,手中托盘呈着几套玄色服饰,多宝玉腰带,男子宽长的靴履。

“奴才们第一回 伺候皇上,实在不知明日早起?要伺候皇上穿什么,衣衫多宽, 靴履多长?奴才们都不知道啊。”几人都快急红了眼, 戚延的脾气何人敢惹。

温夏只能起?身?, 细细查看, 可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她?也不知戚延穿多大的衣衫。

“皇上没有带衣物?”

“衣物是由御前陈统领在管, 可陈统领说此行皇上是微服,带的两套都在客栈。陈统领传话说,若娘娘拿不定主意,最好前去拙政园比划一番,伺候皇上,耽误不得。”

温夏一双杏眼很是诧异:“要本宫前去拙政园,此刻?”

宫人称是,可答完,好似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

年轻的小内侍因?着主子终于?迎来?机会,惊喜地跪下道喜。几个宫女倒是红透了面颊,一面也替主子高兴。

温夏脸色煞白,双腮再无血色。

戚延忽然已不再是瘟神,而?是食人的狼。

她?眼睫颤动,双膝软在原地,抬手任白蔻搀扶着坐回案前。

白蔻再三确认,依旧得到宫女肯定的答复,是陈统领的传话。

白蔻忧心凝望温夏:“娘娘,要不奴婢前去?”

温夏阖上颤抖的眼睫,捏着绣帕的手心早已沁出汗,她?许久才睁眼:“不必了,他……”

他简直不是人。

此时此刻,温夏终于?算明白了。

他还真是看上她?这副皮囊了吗。

从前命令她?见到他,便要有多远滚多远。

如今可以让她?近身?御前,在这样晚的夜。

白蔻低声?安慰着主子,不管如何,被宠幸总好过被戚延厌弃在青州,若能回到皇宫,于?主子于?温家都是好事。

温夏一直沉默,不再言语,只是眼睫湿哒哒的,螓首微垂,瞧着让人心疼。

白蔻搀扶她?到镜前,在主子耳后、颈项、手腕补了些香膏,正要取胭脂。

温夏道:“不必打扮了,就这样吧。”

她?盈盈起?身?,系着雪白狐裘走出寝宫。

拙政园内重兵把?守。

却在温夏行近时都躬身?行礼,这样的阵仗,可不是从前那个滚很远的不得宠的皇后能有的。

温夏唇角弯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可这十?七年行到这一步,她?早已接受一切,早已没有反抗的能力。

如果爹爹在世,她?很想问,问为什么非要嫁给戚延呢。

他不喜欢她?,不会做到护她?一世。

为什么不让她?自己选择夫婿,选择一个像四哥哥那样文武兼备,能与她?弹琴伴笛,能用性?命保护她?的夫君呢。

陈澜在寝宫殿外,朝温夏恭敬行礼,却只让她?一人进去,留她?身?后宫人在殿外。

温夏无声?绕过屏风,细步行入戚延的寝宫,却在望见那龙榻时,仍有些彷徨怯退。

她?停了片刻,终还是紧捏袖摆,握着手中一株红梅,走向那张龙床。

戚延伤在左肩,今夜只能侧卧。

习武之人,素来?警觉,对外界的侵入更为敏感。只是今日受了伤,饮过药的缘故,在那异响靠近时才睁开眼。

他倏然钳住眼前身?影,却待看清来?人时眼眸一凛,出手的力道疾回折转,将她?带到了榻上,幸好没有将人抛出去。

温夏急喘着气,玉面潮红浮现,美目皆是惶惶受惊。跌在他身?上,隔着一床衾被,幽兰般的气息急促地吐纳在戚延鼻息。

清喉娇啭。

幽香浮动。

戚延眸光如炬,强盛的气场直面她?的惊慌与柔怯,不动声?色咽下喉头?燥意,他嗓音低沉:“你做什么?”

“为皇上,量,量靴。”

戚延眸光挪下,才见她?急促起?伏的心口间,那支冒出一点头?的红梅被衾被辗轧,他松开手。

温夏慌张地退到床下,雪白皓腕间已浮起?被他力道捏红的指印。

戚延坐起?身?,修长手指拉过散开的寝衣领口:“陈澜放你进来?的?”

温夏点着头?。

她?螓首低垂,腰若纤柳,灯下惶惶地站立。

“现下什么时辰?”

温夏软软的声?音答着:“子时。”

戚延抬起?眸:“子时?”他声?音忽然有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愠色:“你不睡觉?”

“是您让臣妾来?的。行宫宫人不知道您明日所穿服饰大小,陈统领要臣妾为您量衣。”

她?的脸色一白,泫然的杏眼有一种莫名的委屈。戚延看在眼底,韫色更浓,却不是对她?。

他沉声?道:“那现下过来?量,量好就回去。”

温夏微怔,也许没有料到他会放她?离开,一转思间,想到也许是下人们揣度主子的意思。可不管如何,他眼底不似以往的冷戾,终究还是不同了。

她?方才便量好了靴履,殿中没有他的衣衫,美目流转,她?的视线落在了戚延身?上。

她?还没有开口,戚延已自床榻下来?,展开双臂。

温夏避着他视线,只低垂着修长脖颈,手中梅枝量着他身?躯,比至劲腰,摘下一瓣红梅作为记号。细步绕至他宽肩量过,又摘下一瓣,默记着梅枝的长短。

戚延未置一言,一直等到她?量完。唯剩他身?长未丈量,她?手中的梅枝并没有这么长。

而?温夏似知晓般,扶身?道:“臣妾记好了,臣妾告退。”

“朕身?长几许,你知道?”

她?微微敛眉:“只目视过,是九尺么?”

他的嗓音冷冽低沉:“朕也不知,约摸该是,但人脖颈长短不一,衣长也不一,朕不喜衣衫曳地,及靴便可。”

一瞬的寂静,温夏在强忍,不知道他的意图。

直到手腕忽被握住,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却足够令她?抗拒不得。

她?被带到他身?前,握着梅枝的手被他宽厚大掌覆住,就这般牵引着她?,量完她?头?顶到他颈部的余量。

一切猝不及防,温夏额头?碰在他胸襟处,男子宽厚健硕的身?躯严严密密地笼罩着她?。

“记下了么?”他嗓音近在咫尺。

温夏不敢呼吸,只能在这命令下被迫微微昂头?,瞥见梅枝上他扳指滑过的印记。

“记下了。”她?气息微促,细步后退,扶身?朝他行礼离开。

寝宫归于?寂静,可这无声?之间,明明就有汹涌骇浪。

戚延微微抬袖,暗香未散,指腹似仍有余温。他的眼眸落在龙榻上,靛青色的衾被上,落着两瓣红梅。历经倾轧,仍娇俏盛放。

他忽然想起?了荣王死之前的话。

那双细白的皓腕宛如凝脂,他根本没怎么用力便红成了那样。

陈澜被传召入殿。

在戚延还不曾开口前,他便已主动跪下。

明着请皇后来?量衣,可连个丈尺都不准备,御前的人,没几分眼力手腕是坐不到御前的。

戚延让他自己领罚,又冷冷问:“荣王那狗东西埋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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