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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回宫的?路上, 温夏脸上都?带着笑,想起四哥哥的生辰也不远了。以往每一年生辰, 她会问四哥哥想吃什么,四哥哥只会笑着说吃乳酪栗子糕,温夏却明白,那只是她喜欢吃的。

母亲身边的容姑最拿手的便是乳酪栗子糕,醇厚的?乳香糅着栗子的?软糯,中间?夹着她爱吃的?青梅果酱。四哥哥会做吃食,改良了一下, 将她爱吃的果肉也夹在中间?,醇香可口,一点也?不会腻。

戚延一直将温夏送至甬道, 见?她脸上笑意似并未尽兴,深眸瞥了眼东处的?方向?。

“若想看, 朕再带你去一处看,只是没有宫外的花树茂盛。”

温夏惊讶:“宫中还有杏花?”

他说, 东宫。

脸上的?笑熄灭,温夏敛眉:“臣妾有些乏了。”

戚延道一声无事,负手?行在她身前。

他脚步不快,有意在等她。但温夏始终保持着几步之距,规矩使然,也?是不愿, 不想与他并肩同行。

戚延:“你可还记得东宫里那棵杏树?”

温夏道:“记得。”

戚延微抿薄唇, 温夏不知他想起什么回忆来, 手?腕被?他牵住。

她没有抽回手?, 他大掌的?滚烫隔着袖摆贴进肌肤,缓缓向?下, 握住她手?掌,指腹的?茧摩在她肌肤上,微微的?痒。

“朕决心放下从前,皇后,朕以后不会再那般对你。”

他停下脚步,深邃眼眸凝视她,往昔冷戾面庞俊美英隽。

若撇开他从前的?暴躁冷戾不言,这张脸与挺拔健硕的?身躯,十足的?帝王仪范,也?确是少有的?俊美儿郎。

可温夏却如何?也?无法将?他与记忆里那个疼护过她的?太子哥哥再当作一个人。如果不是失明那夜浑浑噩噩梦到五岁的?记忆,这些年她早就不再记得他曾保护过她了。

他真的?以为,她那般难熬的?十二年是他一句放下便可抹去的?么。

就算她九岁回了北地,可也?是带着心中的?累累伤痕。没有四个哥哥竭尽全力地哄她护她,她的?一身伤,也?许早就造就出一个郁郁寡欢,见?着戚延便惊慌恐惧的?弱女子吧。

杏眼安静迎着戚延深邃视线,温夏忽然敢以这张脸的?资本?这般凝视。

她有一双温柔盈水的?杏眼,即便再生气,这般安静注视对方时,也?恰似含情?凝睇。

她清楚地明白,他与她生来本?就不同。他出生便是太子,无数人想要争夺的?权利,他可以轻松恣意地拥有。

所以,他说一句放下,于他眼里,该是何?等的?天威。

温夏移开目光,他不理解的?,她又何?须揭开心上伤疤给他看呢。

朝他扶身行礼,她嗓音温顺:“臣妾领过皇上的?旨意。”

戚延微皱眉:“朕并非在给你下旨。”

“……那你以后不能再欺负我。”温夏终于说:“我的?三个哥哥为你镇守四方,他们是忠臣。你不能再欺负了我,还欺负他们。”

她眼眶微红,盈盈凝望他。

戚延目中深邃:“朕不会了。”

他指腹摩过她湿红的?眼尾。

温夏有些抵触,娇靥微怯地后仰。却忽然想起了四哥哥。

那最后一面,她哭着问他为什么不愿再做父亲的?孩子,他指腹擦着她眼泪,刚启唇便被?父亲叫走。

他是想说什么呢?

……

翌日,凤翊宫中妃嫔齐聚,来向?中宫请安。

往昔温夏不得宠,不怕戚延查她凤翊宫,也?懒得每日要大家早早晨省,允许自己与后妃们睡个懒觉。

如今众姐妹皆来凤翊宫凑热闹,摆上瓜子甜果,卤味乳茶,要温夏说昨日的?十里杏花好不好看。

温夏自然明白众人是替她开心,可也?无甚可说的?,抿起笑:“祈南山杏花成片,游人甚多?,花下吟诗作对,很是热闹。其中有一对弹琴奏笛的?眷侣,他们琴笛合奏,那画面很是般配。”

众人都?笑着让温夏再说下去。

忽见?胡顺来朝温夏请安:“皇后娘娘,皇上给凤翊宫赐了块牌匾,还请各宫娘娘挪一挪尊位,容奴才们给换上。”

那崭新的?紫檀横匾上书“毓秀坤元”,胡顺说是戚延亲自题的?字。

温夏说不出心中滋味,经历过戚延一次次的?打击,只觉得如今面对这终于得来的?一切,心间?竟十分平静。她起身谢过圣恩,行走在前,领妃嫔去偏殿。

众人行在后头,如今亲眼见?证戚延变脸,各说各话,李淑妃在与王德妃说一块匾额就想将?人收买,太便宜他。唯有阮妃走在最后,回眸深深看一眼宫人拆下旧匾,手?中绣帕都?快搅烂了。

请安散去后,温夏回书房铺开素白绢布,手?中细笔抵着粉颊,凝思想着。

白蔻行进殿中:“娘娘这般出神,是在想什么?”

“四哥哥生辰快到了,我不知送他什么礼物。”

“原来是为四公子的?事。”白蔻道:“公子记不得他的?年龄,他那四年长得很快,瞧着不似十五六岁的?少年,倒已窜成十八岁的?儿郎了。”

温夏杏眼温柔,轻轻抿起红唇。

“若是十八岁的?儿郎,如今也?该及冠了。”

温夏微怔,这般一思量,心中便想到了礼物。

“我走那年,四哥哥看上了三哥哥腰间?玉带。这玉腰带乃男子私物,我若亲手?做给我兄长,皇上知道该不会怪罪吧?”

白蔻笑道:“许是不会吧,也?不是做给外?男,自家兄长,断没有怪罪的?道理。”

粉腮轻漾着酒窝,温夏提笔画下一条男子鞶带,嘱咐白蔻让内务府挑最好的?牛皮,上缀的?宝石届时由她亲手?缝上。她又起身去库房挑出珍爱的?翡翠石,嘱咐白蔻要按她画中样式雕刻形状。

白蔻领命,待温夏交代完此事才说:“娘娘,皇上如今对您也?算上了心,奴婢知晓您从前所受之苦,只是身在后宫,还是应为您自个儿打算。”

面颊上笑意缓缓褪却,温夏款步走出书房,一路宫人屈膝行礼,她裙摆迤逦,行进寝宫,慵懒倚在了软塌上。

这梨木软塌供她小憩所置,案头置糕点水果与茶水,温夏伸手?拿了一杯茶。纤细五指轻拢粉彩榴花吸杯,一节凝脂皓腕自宽袖中滑出。

樱唇轻啜着杯中乳茶,温夏终是道:“你煮一壶乳茶送去御前,就说是我煮的?便成。”

白蔻喜笑颜开,又道:“若皇上知晓不是娘娘亲手?所羹该如何??”

“我又没为他做过东西,他尝不出,且就算他知道又怎样。”

他如今可喜欢她这张脸,喜欢得很。

这茶终送去了清晏殿。

戚延半个身子懒散倚在龙椅中,长腿恣意搁在脚蹬上,手?指握一卷奏疏,看到要下笔批阅的?,再自胡顺手?上拿过狼毫,疾笔写下意见?。

他写得一手?十分利落的?疾草,文?字奔放不羁、风骨天成,颇似开国太祖笔下仪范,在这份字迹上,朝中赞誉者众,普天之下倒真还无有及者。他虽收的?部?分门生专会拍马屁,但仍有不少倾慕他书法的?文?人日日临摹,皆想一朝金榜题名,亲自得帝王真迹。

胡顺听宫人来报,出门亲自去迎白蔻,高兴地入殿来道:“皇上,皇后娘娘——”

话未说话,只见?戚延瞬间?自龙椅上端坐而起,收起周身懒散,脊背笔直修长,已疾快铺好奏疏,作执笔专注之态。

只是待看清来人是宫女,戚延眸色淡下。

“拜见?皇上,奴婢是奉娘娘之命来为您送茶点,这壶中乳茶是娘娘亲手?所制,茶汤中虽加了牛乳与花蜜,但不会腻人。若皇上愿意,可以品尝一二。”

“呈过来。”

骨节分明的?手?拿走奏疏,不动?声色为乳茶挪地方。

胡顺斟在青玉盏中呈上。

戚延原本?只想浅尝夸句好,他一向?不爱饮牛乳,哪知入口忽然眼眸一亮。

这茶醇中盈涩,却不苦口,清香回甘,别有一番美味。

指腹拭过薄唇边的?奶渍,修长手?指愉悦地敲击在膝上,戚延道:“好喝,替朕谢过皇后。”

“皇后在做什么?”

白蔻微顿:“许是煮完这茶有些累了,娘娘在小憩。娘娘还等着奴婢回去禀报,奴婢不打扰皇上了。”白蔻行礼退下。

胡顺托盘中的?玲珑八角壶只是一樽精致小壶,倒在这青玉盏中,戚延连饮几杯便没有了。

戚延心情?忽然颇为愉悦,连几个老臣来请他今日加个晚朝处理郡县政务,他都?破天荒答应。

胡顺候在一旁,忍不住也?想要笑。

戚延:“去告诉皇后,朕今日加了晚朝,散朝也?想喝一杯这乳茶。”

胡顺欢快应下,躬身要退,戚延复道:“让皇后亲自送来乾章宫。”

……

温夏得了这消息,一时不知方才让白蔻去送这茶是好是坏。

戌时,温夏去了乾章宫。

戚延方下朝归来,一袭玄色龙袍森严威压,自她走来。

温夏扶身朝他行礼,戚延的?嗓音就在头顶。

“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在东宫是不用这些礼数的?。”

他的?嗓音忽然不再是帝王的?威严,也?没有那么低沉,而是青年的?明朗清润。

温夏明明是不喜他的?,也?不愿多?看他。可她想要配合这表面的?关系,想知道她这张脸于他有多?大的?资本?。

她抬起头,凝望他英隽凤目。

眼前的?戚延在此刻忽然似她梦里头那些复现过的?模样,清朗劲爽,英隽盛情?。

温夏嗓音轻软说:“臣妾不记得了。”

“你幼时在东宫,孤没有要你行过礼。”

他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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