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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的只是我的皮囊, 又何必把你自己装得这么深情?呢。”她眼里一片冷意,这双好看的杏眼再也没有往昔柔情?。

戚延不明白, 他几乎想暴戾地斥问她怎么就看不见他的付出呢,他明明已经在改了。她说的这一切他现在才知道,才明白她的世界里这一切有多重要。

“让我去行宫,或者给我一间冷宫。”温夏敛眉扶身,“拜谢皇上了。”

戚延嘶哑地质问:“为什么不给朕机会?就算朕是在青州才喜欢你,可如?果青州的你不是你,朕也许会对这张脸看冷看淡。因为是你, 朕学?着尊重你,学?着收起一身暴戾,只要是你想要的, 朕都想发设法给你拿来,让你开心。”

“你说朕在装着深情?, 夏夏,你给朕一个机会, 你什么都不用做,你看着朕是不是伪装的深情?。”

温夏只觉得他说的一切就像他从前所作所为一样肆意。

“你说如?果青州的我不是我,那如?果真的不是我呢,你看上的人是别的女子,那我是不是就在青州老?死?了?”

戚延坚决地摇头:“朕从来没有想过要你的命,朕知道母后护你, 朕知道你在青州也不会过得太差, 她会……”戚延忽然觉得, 他说什么都好像是错的, 他越说,错得越多。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她的命, 荣王说欺负了她时,他脑海里想的便是五岁的小夏夏。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皇宫里的湖岸边,她可爱得让人喜欢,他第一眼见着便想把她护在身后。他从来没有问过她叫什么,她说她叫夏夏,他问许嬷的那回,许嬷说夏夏可怜,皇上与?皇后喜欢,便养在了身边。

他想,他要把可怜巴巴的夏夏宠成?天?底下最幸福的小童。

而?不是像他那样,没有母亲的疼爱,没有父皇的理解。

是他们隐瞒温夏的身世,用模糊的语言盖过去,引诱他去接受温夏。

他受不了被欺骗,还是至亲的人欺骗他。

从那一天?,他看太后把她护成?一个公主般,就只想跟太后逆反着来。

可当荣王说欺负她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他的人,除了他谁都不可以欺负。

而?现在,他后悔这些年欺负她了,后悔冷漠了她十?二年。

可是他就不能有一个机会么?

连他的臣子做错了,他面上动怒,可他都愿意给部分人改过的机会,因为他看到了他们的悔过。

“夏夏,朕不会放你走?——”

“难道皇上更愿意看我在这皇宫里郁郁寡欢,了了地过残生?吗?”温夏打断他,哭红的眼尾湮着泪:“你非要把我留在皇宫,我也不会看你一眼,不会再侍寝,不会再同?你说一句话。”

“你以为行宫那么好呆!”戚延道:“你生?来尊贵,所穿之物,所食之物,所用之物全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去了行宫,你能挨过几日?”

“那是我的事!”

“你的事?你受得了清苦,受得了每日再也没有瓦底的翡翠了,再也没有金丝燕盏,没有出行仪仗,没有温泉没有濯清池,没有戏子唱戏……”

“我受得了。”温夏目光明晰,杏眼一片坚定:“皇上太不了解我了,这些清苦与?承你的恩宠相比,真是自由自在太多了。”

她把话堵死?了,把戚延的尊严践踏在地上,把他猩红的愕然,痛苦的祈求全都催为齑粉。她只是冷静地,清醒地看着他。

戚延终于冷喝一声:“好,朕让你去!”

“温夏,你别后悔,去了行宫,你别后悔。朕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是你不要的。”

绣着金丝龙纹的袖摆中,一双帝王的手第一次这样颤抖,他下意识紧捏拇指的扳指,可是玉扳指不见了,指腹只留下了方才的伤痕。这般紧握,痛得似剑士最锋利的剑刃在割。

戚延想,他的玉扳指都是她不要的边角料做的啊。他们在造玉坊看新送来的翡翠石,石头被切开,最上乘最珍贵的地方他都命工匠做成?温夏喜欢的镯子。切割下来的细料,他才觉得想要制成?一枚新扳指。

他可以把最好的都给她。

他在改。

她为什么看不见。

她凭什么不可以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来弥补这十?二年。

温夏笑?了,朝他扶身拜谢,用这后宫里规规矩矩的礼数:“多谢皇上,臣妾这就去收拾行装。”

她自他身侧款步离开。

戚延紧握着袖中的拳头:“踏出这一步,你想好了,你别以为朕会去接你回来!”

她并不曾回答他。

“你别以为朕喜欢你,别以为朕今日与?你说了这么多就是不会责怪你。去了行宫,朕不会再像青州那样眼巴巴地把你接回来!”

“千里迢迢,你受得了深秋颠簸,别在半途就求朕,到时候别以为朕……”

戚延回过身,红墙青瓦,桃叶浓绿盎然,湛蓝晴空之下已经不见了温夏的身影。

他僵硬地,一点?一点?抬起手。

戴过扳指的拇指上,被方才袖中手指捏出一片血迹。

……

酉时,凤翊宫没有等到圣旨,派了人来乾章宫询问。

胡顺忧心忡忡回殿内禀道:“皇上,娘娘身边的内侍在外头,说娘娘问您的圣旨何时下来……”说罢,胡顺不敢抬头,畏惧这满殿的萧杀死?寂。

戚延立在御案前看长案上的奏疏。

一卷卷竹简堆放如?小山,他这一年可从未懒政,只想税政丰裕。每回看到温夏对着那些千里迢迢运来的翡翠高?兴时,面那一张娇靥,他觉得勤政才是有了意义。

案头还有他为她学?的那支白玉笛。

戚延无?声站了许久,忽然掀了整张御案。

满地奏疏,碎裂成?两?段的玉笛……狼藉遍布,似他一腔徒劳改变。

胡顺把脸死?死?伏到地板上,满殿宫人再谨慎规矩,也仍止不住浑身颤抖。

……

凤翊宫外一处宫殿上,修长的玄衫身影孤孑地静立。

戚延遥望着凤翊宫的庭院,一直呆到暮色降临。

天?幕被黑夜吞噬,重重宫阙亮着无?数明灯,磅礴富丽的大盛皇宫,竟忽在此夜萧条冷清得如?一座死?宫。

戚延施展轻功回到地面,离开此处,出了宫去。

尚未宵禁的京都城灯火兴盛,蜿蜒几十?里的繁华宽道,店铺齐整排开,行人如?织。

戚延自马车上沉默无?声看这一切,没有目的,只是想出宫透透气,他的江山总好像缺了一块。

马车经过忆九楼,戚延示意陈澜停下。

食楼仍亮着灯,但自门口望去,大堂内已无?食客,已是亥时了,小二搭着长巾在擦拭桌椅。

戚延行入店中。

肖掌柜不在,小二不识他身份,但见气场不凡,恭敬道:“贵客留步,小店已经打烊了。”

陈澜:“我看你们二楼还亮着灯火,窗口都坐着人。”

“那是我们东家的人。”小二笑?着解释,坐是坐不了了,但可以买了卤食带走?。

戚延已在听到这声东家时步上楼。

陈澜懒得亮身份,抛出一锭金元宝:“捡好酒好菜上,你们东家也不敢对我们主子不敬。”

戚延步上楼,在楼上大堂见到两?人。

男子背立而?坐,月白锦衣胜雪,乌发垂于颀长脊背,发髻束玉冠。这般半束发更飘逸雅致,是那些文人墨客常爱的装束。

戚延倒是不知这食楼东家是个文雅之士。

另一青衣随从候在窗前,面对这边,瞧见戚延道:“你是何人?食楼已经不迎客了。”

话音落,那白衣男子回过头,他竟生?得一张十?分温润俊逸的脸。他眼眸清朗坚定,气质超凡,一副玉人之姿。

这忆九楼里东家寻亲的故事,戚延是去年听的,而?如?今才是第一次与?这东家碰面。

他径直坐到了男子这桌。

陈澜在道:“你们就算没见过当今皇上,也该知道你们这忆九楼去岁得皇帝青睐,受皇上庇护,这一年里生?意才这般滚如?流水。”

白衣男子闻言目光停留在戚延身上,他好像并不是那样意外,毕竟戚延周身气场强盛。他的随从愣了一瞬,抱拳朝戚延行礼,也在提醒他行礼。

他起身,视线落在戚延身上,敛眉时掩去眸底深不可测的光。

戚延并未拿捏架子,让人入座。他问:“听你掌柜所言之事,不知你这么久可寻到至亲之人了?”

一阵无?声的沉寂,只是极短的瞬间。

白衣人不是别人,是霍止舟。

为了想见温夏一面,千里迢迢隐伏而?来的霍止舟。

他一切行踪都十?分隐秘,燕国朝中也布下替身,每日未曾露面,与?心腹大臣帮他处理国内朝务。

肃清庄氏,霍止舟夺回皇权,才终于敢不怕连累温夏,才终于敢再入这盛国。

而?能见到戚延,这让霍止舟万分意外。

就算方才陈澜不介绍眼前一袭玄衣锦袍的男子是戚延,霍止舟凭敏锐直觉,也知此人气场不凡,也该能从此人口中探出身份。

霍止舟拿过青玉盏,抬袖缓斟一杯茶。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十?分高?雅。

而?他本应该是恨戚延的,于温夏于燕国,戚延都是他的对立面。可帝王的喜怒不形于色,他沉敛自如?。抬起眼,把茶放到对面之人身前。

“寻到了。”

戚延薄唇略弯,笑?意也是极淡的一下:“那是好事,他是你父亲,还是兄弟姊妹?”

“她是我心仪之人。”霍止舟说:“若她答应,未来也该是我的妻。”

戚延微有片刻意外,倒是由衷道:“那更是好事。”

霍止舟微微弯唇,他来盛国已经三日,已发出过暗号,但安插在皇宫里的耳目却一直不曾与?他联络上。他一直在等待机会,不知温夏是不能见他,还是不愿见他。

戚延:“你寻她几年?”

“已快四年。”

戚延没有再问,转着杯中茶。

短暂的寂静,霍止舟道:“第一次得见天?颜,未想皇上深夜还微服体察民情?。”

霍止舟不介意对戚延恭敬伏低,他隐忍蛰伏已久,再狠的敌人,他都可以温雅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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