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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桂在屏风外朝她?请安,关?切问:“娘娘染了什么病,怎么会来离宫休养?”

“公公有何事?”

“求娘娘救救小儿!”屏风外,云桂狠狠跪拜磕头,年迈的人嗓音都?打着点哭腔。

温夏才知他?是来求七滴凤血。

云展半个月前便病了,一场高?热惊厥后时?好时?坏,前日又病重未醒来。云桂请了个游医,那游医也会些道术,开的方子里有什么龙凤之血,故而才求到温夏跟前来。

温夏只听?太后提过云桂收养了一个义子养老?送终,从前在宫里头,云桂是先皇身边的红人,对?她?也极是恭敬。

听?着云桂嗓音里的哭腔,温夏沉默了片刻:“本宫感染风寒,在病中,这?血还有效么?”

云桂磕着头说有效,他?想试一试。

白蔻与香砂都?暗暗劝温夏别信这?离谱的偏方,伤的是自己。

温夏只是安静道:“那去取银针来吧。”

淬过火的银针刺入温夏指尖,疼痛让温夏蹙了下眉,看那血滴入药瓶中,道:“虽然本宫不信这?方子,但也希望公公得偿所愿,小儿能好起来。”

屏风外,云桂抬起头接过白蔻不情不愿递来的药瓶,老?泪纵横,自屏风一线间看见温夏苍白的脸色,又重重磕了三个头。

“伤了娘娘凤体,奴才万死难安,奴才替小儿谢过娘娘隆恩!”

擦掉眼泪,他?躬着老?态的身体退出离宫,乘着马车深夜赶去皇宫。

他?是伺候先皇的人,身上带着戚延并未收回?的腰牌,得了城门领放行,大步奔跑向夜色,照顾云展这?半个月间,五十多岁的人竟老?了许多,喘着气来到乾章宫。

戚延本已入睡,听?得胡顺在外禀报的声音,有些恼:“宣朕的御医给他?,看病信什么道士。”

胡顺道:“云公公说他?已求得皇后娘娘的凤血,就差皇上了。伤害龙体是大罪,云公公愿意以死谢罪。”

戚延猛地从龙床上起身:“他?去求了皇后?”

“无法无天了!”

温夏还在病中,他?怎么能去求她?,她?居然还答应,就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戚延恼喝:“让他?进来!”

云桂颤颤巍巍来到从前无比熟悉的乾章宫,他?在这?里侍奉了大半辈子。一入寝宫,云桂噗通一声跪下磕头。

戚延恼道:“道士的话也信,你也是侍奉先皇的人了,你瞧见哪个皇帝吃了道士的仙丹长生?不老?了?皇后本就娇弱,她?最怕痛,还生?了病,你求朕就算了,居然敢去求她?!”

戚延训斥着这?些话,但手?上已经十分利落地划出一道口子,挤出血来。

胡顺忙把那药瓶呈给云桂。

云桂老?泪纵横:“奴才谢皇上隆恩,待展儿好转,奴才自会以死谢罪!”

戚延冷声道:“朕没让你死呢,赶紧去,再让御医同你一道。”

戚延微顿,叫住云桂:“你见到皇后了?”

“奴才隔着屏风见了皇后娘娘一眼,她?面容有几分苍白,不顾病中替奴才救展儿,奴才于心有愧,会报答皇上与娘娘!”

“她?脸色很差么?”戚延嗓音暗沉。

云桂道:“皇上和娘娘可是吵架了?皇上还是将娘娘接回?宫里来养病吧。”

胡顺搀起云桂,用眼神示意他?不可再说。

云桂再次行礼退下,到宫外甬道上问胡顺:“皇后娘娘为?何会在离宫?”

云桂是前辈,胡顺也曾得他?照拂,没有隐瞒,把能说的都?简单告诉了云桂。

云桂望着夜色下巍峨的宫殿,泪眼深邃复杂,未发一言,朝胡顺行礼告退,匆匆赶出宫。

乾章宫里,戚延已经穿戴好衣袍,命陈澜备马,驶向离宫。

他?施展轻功,无声行入温夏的寝宫。

宫女歇在耳房,寝宫屏风外留着一盏宫灯,稀薄的光照入寝宫,依稀可见陈设。

温夏睡得正好,轻阖着眼睫,鼻尖挺翘,往昔嫣粉的唇有几分苍白。

戚延无声立在床榻前,伸手?想触碰她?脸颊,却僵硬地停在半空。

她?侧了个身,脸颊枕在手?背上,被轻压得微嘟起的脸颊与唇有几分娇俏可爱。

戚延没有看到她?的伤口,不敢检查将她?碰醒,静立了许久才无声离去。

……

温夏的风寒在翌日便好了大半,身子也觉松快许多。

香砂说要去忆九楼为?她?买些卤食,顺便看有没有四哥哥的信,温夏未报希望,只是有了精力起身在离宫走上一圈。

回?到坤元宫,正逢香砂急匆匆冲进来。

“娘娘!”香砂屏退众人:“奴婢真的拿到四公子的信了!”

温夏很是意外,也是惊喜,接过香砂的信。

温斯和在信中说他?处理好了家中的事,来到了京都?,希望能见她?一面。

而他?在信中提到了建始三年鬼幽谷那场仗,于心有愧,想当面同她?说那年的事。

温夏明明很是高?兴,读着信前段流下眼泪,但望着他?说的于心有愧,忆起温斯立的怀疑,心中竟有些踟蹰。

但她?没有再犹豫,命香砂与白蔻为?她?梳妆。

她?特意穿了闺中时?喜欢的几匹蝶纹云缎做的衣裙,浅浅的鹅黄色曳地长裙带着几分少女时?期的娇俏,系上浅碧色蝶纹披风。

温夏对?镜自顾,镜中人杏眼盈泪,高?兴又动容。

“我是不是与从前不一样了?好像憔悴了许多,四哥哥还认得如今的我吗?”

白蔻与香砂都?笑着安慰她?。

乘着马车去往温斯和信中所说的地方,温夏虽然高?兴与四哥哥的相见,但还是记着温斯立的话,率先遣了著文去温相府,调动大哥留在京都?供她?驱遣的暗卫,暗中随同她?。

温斯和约定之处是一座寺庙,距榆林离宫二十里路。

午后,寺中香客不算多,入内是大雄宝殿,温夏虔诚叩拜,默默祈祷四哥哥与那场大战无关?,无父亲的死无关?。

睁开眼,面目慈悲的住持朝她?施了一礼:“女施主想见之人就在前处,请随我来。”

温夏跟随在住持身后,走出大雄宝殿,入一处庭院,步上台阶。檀香幽幽,银杏落叶无声飘落在她?浅碧色披风上,鹅黄色裙摆随风轻动。

温夏停在这?檐下,望着眼前微阖的门,期待了这?么久的一天,竟会胆怯,会害怕温斯立那句话。

她?抬起手?,尚未触碰门扉时?,一声吱呀的响动,门自里面打开。

颀长的白衣男子站在门中,英姿如玉,再熟悉不过的眉目温润含笑,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温柔,紧落在她?脸上,久违的笑中蒙着一层雾气。

温夏睫羽颤动,泪水滑下眼眶,为?了掩盖病容特意点着浅粉口脂的双唇轻轻颤动。

温斯和笑着,皓齿粲然,弯下腰。

他?就这?样紧紧望着她?,清越的声音依旧如从前一样温柔宠溺。

“夏夏。”

“好久不见,很高?兴见到你。”

有清越的泪滑向他?微笑的唇角。

温夏终于哽咽着:“四哥哥——”她?扑进他?怀中,收紧双臂。

她?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气,与记忆中四哥哥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只是少了从前衣衫上皂荚的清冽,多了一丝成熟男子的阳刚气息。

他?的手?臂也紧拥着她?,这?么重,又似乎怕将她?勒疼,带着微微的颤意,埋下头,鼻尖触碰到她?衣襟。

她?的肩膀纤细又单薄,可就是这?样一副肩膀,承载了他?从前多少个难越的困境,多少次迷惘。

他?埋在她?肩中,呼吸滚烫,气息微沉。

温夏感受到他?手?臂的颤抖,也感受到有泪滴落在她?肩头,浸透了衣衫,清清凉凉落在她?皮肤上。她?闭上眼,紧紧拥住这?从前依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