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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斯来:“什么叫牵连温家,你是温家的嫡女,父亲为什么收养哥哥们,为的就是让我们保护你与母亲!”

温斯立眸若寒刃,冷冰冰睨着温斯来,嗓音无比沉稳:“父亲收养你我,是保护母亲与夏夏不假,更是保护大盛,守护我大盛疆土。”

他并没有看?身边的霍止舟,可满座无人不知他这句话的隐意。

他表明温家绝对的立场,长子之责在肩上,温斯立素来都比任何人思虑更周全。

他紧望上座的温夏:“夏夏不必自?责,也不必怕连累温家。出了事,该担什么责任都由我温家一力来担。”

温夏听着这话,只有更多的歉疚。

一家人的团圆饭结束后?,温斯立单独见了温夏。

“夏夏决定好要随燕皇去?燕国?”

温夏黯然道:“如今我只能去?四?哥哥那里躲一躲,待风头过后?我再?回来,现在留在北地,我会牵连到你们的。”

温斯立怕的不是被牵连,只希望温夏做的决定都是经过考虑的。

他点了点头道:“若你决定好,大哥便为你筹谋好。在燕国不比在大盛,哥哥会暗中将我温家的死?士潜送到燕国,若你看?见这样的记号,便可以放心亮出身份,唤出死?士……”

温斯立拿出绢布与笔,与温夏筹谋好暗号,叮嘱她在外不要轻信他人,也包括霍止舟。

温夏怔怔望着温斯立:“大哥还是不信四?哥哥的话吗?”

“不是,我只是担心凡为帝王者,皆与从前身份不同,心境也会不一。”温斯立道:“哥哥只是担心你。”

温夏轻轻点头;“大哥放心,我会多留一份心的。”

……

重回家乡,温夏每一日都很开心。

温斯立的养子初儿两?岁不到,长得乖萌可爱,奶呼呼的嗓音会喊姑姑,叫得温夏十分欢喜。

午后?,她陪完小侄子便独自?去?了温立璋从前居住的小木屋。

这处木屋自?外头瞧着十分简单,但左右厢房陈设中却是雅致,屋中有温立璋的书房,从前使用过的兵器。右侧厢房是一间琴室,里面摆放着一把古琴,书架上许多乐谱。最?里面的灶房中除了做饭的用具,还有几样耕地的工具,明明她的爹爹从不耕地呀。

小木屋四?周围着宽宽的篱笆墙,宽敞的院子里有鱼池,桃树,水井,鸡圈,与一架秋千。

温夏带来了几名婢女,开始着人打扫。

这里也不算脏,许映如每年都会派人来清理一遍,但她从不自?己?过来。

这处木屋,记忆中好像爹爹只带温夏一人来过。

温夏从前没有细想过这些细节,可如今站在这里,看?庭中黄泥地上落满桃果与枯叶,后?知后?觉感应到,这里也许是温立璋的一片禁地。

她重新步入书房。

书架上都是一些温立璋从前常爱的书,他以前每个月会来这里住上三两?回,那时温夏不爱过来,觉得这里的床不软乎,院子没有铺石板,漂亮的鞋子会踩得满脚都是泥。她那时只喜欢庭中的秋千,一座便是半天,温立璋不厌其烦,将小小的她系在怀兜里,陪着四?五岁的她一直荡着秋千玩。

温夏翻看?着架上几本兵法?,本是随意地一瞥,她忽然被一行?笔记吸引住全部目光,一时怔住。

上面的字迹,她无比熟悉,是太后?的笔迹。

温夏怔怔往后?翻,在其中几页也发现太后?的批注,还有爹爹的批注。

满纸只讲兵法?,可其中几页会看?到太后?的字迹落在爹爹的字旁,标注出一个笑脸的符号。

直到她翻到另一本兵书上,太后?与爹爹共同的字迹。

“情敦鹣鲽,桃花灼灼。”

……

将军府。

温夏来到许映如的房间。

初儿已经从午睡中醒来,奶声奶气地喊外祖母,许映如笑着在陪他玩铃铛。

容姑与乳娘朝温夏行?礼,许映如道:“夏夏回来了,前几日下过雨,我还未派人去?看?,你父亲的木屋可有要修葺的地方?”

温夏说着没有,看?了眼容姑:“姑姑带初儿去?玩吧,我有话同母亲说。”

待屋中只剩母女二人,许映如关切道:“夏夏怎么了?”

“我这次离开尚未与母后?道别,母后?在离州祭祖,可惜我无法?再?见她一面。”

许映如由衷叹道:“太后?娘娘的确是真心待你。”

温夏留意着许映如的神情:“娘亲,我在爹爹的书房看?见他书籍上的一些批注,里面有太后?的字迹。”

许映如微怔片刻,背过身去?捡起地毯上初儿的玩具:“你父亲的书我也不曾翻过,不清楚。”

“娘,我已经不再?是大盛的皇后?了,您还不能跟我说实?话吗?”

许映如婉约的背影微僵片刻,依旧弯腰拾捡地上玩具:“娘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温夏深吸口气,如今不会再?信他们像从前那样打发她,她已经为这流言背了十二三年的苦。

“我爹爹与太后?,到底有没有过私情?为什么他的兵书上会写‘鹣鲽’二字,这难道不该是写给您,写给他妻子的吗?为什么他要写给太后?,他对您到底有没有过不忠?”

许映如握着那虎头娃娃一动不动,屋中寂静无声,漫长的时间流淌过,许映如终于转过身来。

她温婉的脸颊滑下一道泪痕,凝望温夏,她终于笑着承认:“你爹爹没有对我不忠,他从来都没有。”

“夏夏,你爹爹与太后?也没有私情。”

她沉默许久,终于说:“太后?原本就是你爹爹的妻子。”

温夏眼睫颤动,错愕在原地。

……

皇宫。

今夜的乾章宫内依旧灯火通明。

从皇后?娘娘在离宫大火中被救出到今日,已经过去?了足足五日。

侍奉的御前宫人一刻都不敢马虎,离宫中被皇帝赐死?的宫人,包括昨日不慎将药汁打翻在皇后?手腕上的那名药童,都在帝王冷鸷的暴怒之下被处死?。

没有人敢有一丝异动。

也不敢犯一丝错。

寝宫内,戚延守在龙床前的踏道上,席地而?坐的龙袍衣摆布满褶皱。若搁从前,他们的皇上是绝不会穿起褶子的衣衫。

但是此刻,戚延一动不动守着床中人,五日只睡了不到半日,他的一双凤目中早已布满红血丝,眼睑也一片青色。

太医入内施针,戚延这才退到一旁,却因?蹲得太久而?双腿发麻,是被胡顺与陈澜搀扶着才能起来。

他薄唇干裂到暴起许多细小的皮褶,这几日都没有再?剃过唇周胡茬,密密点点地冒出一团乌青。

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英隽俊美的帝王了。

趁着太医施针的这间隙,胡顺苦苦哀求戚延去?用膳,戚延一动不动,眼眸紧紧落在龙床上,目中只有温夏,只有太医施进她眉心的银针。

见劝不动他用膳,胡顺只得苦口婆心道:“那皇上去?沐浴吧,奴才再?为您整理仪容,您看?您的胡茬都好几天未剃过了。”

戚延仍一动不动。

胡顺只得躬身拿过一面铜镜:“皇上,您都憔悴成这般模样了,您这样,皇后?娘娘醒来看?见也是会难过的啊。”

戚延这才抬眼望着镜中人。

他的胡茬已经冒出很多来,他记得有两?回他都故意用这浅浅的胡茬去?亲温夏。她想推开他却推不动,他刻意扎在她娇薄的肌肤上,惹得她娇靥通红,说她害怕痒。

戚延僵硬地,又着急地命令:“为朕洗漱。”

他用最?快的时间沐浴完,整理好仪容,正?要回到寝宫时,瞧见殿中跪着的苍老身影。

云桂朝他请安道:“皇上,奴才入宫来看?您,看?皇后?了。”

戚延嗓音嘶哑:“平身吧。”

他快步走?到龙床前,脚步未发出一声动静。

云桂跪在屏风处,抬眼凝望龙床上被药纱包裹得已再?无往昔风华的皇后?,目中滚下泪来。

“皇上,展儿已经救过来了,多谢您与娘娘的救命之恩!”

戚延未再?理会,一双眼睨来,似无声在说“救过来就好,你可以退下了”。

云桂却仍跪在一团烛光中。

他安静地望着憔悴的龙颜,榻上死?气沉沉的人影。

他才五十二岁,却似乎在这几日里两?鬓都已经白透了,也在这无声的沉默中像做下一场慎重的抉择。

他说:“皇上,您还会再?爱这样的皇后?娘娘么?”

戚延深眸凝来,目中森冷愤怒,就像拒绝世间任何人说他的皇后?伤了残了,拒绝任何人质疑他对她的感情。

云桂是伺候了先皇一辈子的宫人,他不会读不懂戚延这样的眼神,他却并没有下去?。

他目中噙泪:“老奴今夜管不住嘴了,老奴想问问您,您还会对这样的皇后?娘娘再?保持初心么?”

“皇后?她救了小儿一命,老奴也该报答您与她。”

戚延皱着眉,想呵斥聒噪的云桂下去?。

“皇上,您恨恭德王吗?”云桂却在这样问。

戚延一时收紧眸光,冰冷视线罩在云桂脸上。

云桂依旧低低的,殷殷切切地道:“若您自?小便恨错了呢。”

“若您以为的都不是真的,您看?到的,听到的,都只是别人愿意让您看?到听到的呢。”

“皇上,您有没有想过,若太后?娘娘本来就是恭德王之妻呢?”

戚延错目僵立,愕然地立在稀薄光影下。